又極是冷靜。我知道文侯已恢復常態,道:“稟大人,海老此人,末將著實捉摸不透。他曾為何從景出謀劃策,大為得力,有時卻好像在害他。似乎,他並不是帝國,共和軍哪一方的人,而十第三方。”
文侯頷首道:“第三方。”他沉吟了一下,道:“不錯,我也有這等想法。只是我實在想不到,這第三方究竟是何方神聖,憑什麼能與帝國和共和軍對抗。似乎,天下也沒有這第三方勢力了,西府軍?倭人?他們的實力實在差的遠。”
我試探著道:“大人,末將有時胡思亂想,覺得這海老似乎有可能是蛇人一方的。”
文侯眉頭一揚,道:“蛇人?”
我道:“正是。當初還在高鷲城時,君侯幕府中的高鐵衝,便是蛇人奸細。無獨有偶,這些人的相貌都是尖嘴猴腮,奇醜無比,海老也是如此。末將以為,他們可能是蛇人中的一支。”
文侯輕輕笑了笑,道:“你這想法當真是想人之不敢想。”
他的話中有幾分譏嘲之意,我臉微微一紅,但文侯的手在案上輕輕敲了敲,又道:“似乎也只有這麼來解釋了。出了蛇人,的確沒有任何一方勢力還能與帝國和共和軍抗衡的。只是這些人雖然生具異樣,仍然不會是蛇人。難道蛇人也有生腳的一種麼?”
我也說不上來。當初我懷疑高鐵衝時,就因為他長著兩條腿,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不敢斷定他就是蛇人的內奸。可當時就是因為他向蛇人通風報信,以致於武侯屢次設計突圍都未能成功,十萬大軍最終全軍覆沒。但海老為何從景設計,明明又是與蛇人對抗的,這又該如何解釋? 他們都生有這副相貌,究竟是巧合,還是有別的原因?
大車緩緩而行,飛羽的蹄聲夾雜在拉車的兩匹高頭大馬中,卻是一絲不亂。帝都的路是天下第一,都是用長條青石鋪成,光滑整潔,馬蹄一聲聲敲在石板路上,清脆入耳,倒似鼓點。文侯不再說話,我也沒說什麼,心裡只是在揣摩著文侯的心思。眼前這個老人,就像一道深不可測的峽谷,本來以為早已看得明白了,但離得越近,就覺得越難以捉摸。
第二十七章 欲善其事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一晃,停了下來。那是到了文侯府,我正想告辭下車,文侯卻道:“等等,還有點事,進去說吧。”
我不知文侯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心裡不免有點不安。到了文侯的書房,讓嚇人都回避了,文侯卻只是拿出一個硯臺來,道:“來,給我磨墨。”
我在墨池裡用銅蟾滴了些水,拿起墨磨著。文侯擅書法,門口“文以載道”四個字便是他自己寫的,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我磨墨。那條墨倒是上好的佳品,亮晶晶的幾如墨玉,上面有金粉刻成的幾個草體字。我本就認不出草體,何況這墨已經磨去了一小半,更認不全了。墨在墨池中一磨 ,馬上化開,登時清香四溢。
文侯攤好一張樹皮紙,等我磨了一陣,道:“行了。”他拿起一支筆在墨池中一抿,道:“此墨如何?”
文侯所用絕非下品,我隨後附和道:“這墨非常好。”
“此是句羅進貢的松煙墨,乃是昔年句羅學時李成芳親手所制。尋常之墨都是以豬牛皮所熬之膠合墨。李成芳別出心裁,以句羅特產的鸞筋熬膠,取千年古松的松須焙乾制煙煤,再掃立春日梅梢雪水調和,共制墨十八方,稱十八學士墨。當初句羅進貢後,一直深鎖大內,進上檢點內附,方才找到這十八學士墨。以兩方賜我。用了大半年,這墨也墨掉了快一半了。逝者難追,墨亦如人啊。”
“逝者難追,墨亦如人”是當年天機法師的《墨銘》中的兩句。當初文侯讓我多讀書,我有空便惡補一陣,《墨銘》也曾度過,介面道:“天機法師《墨銘》中,尚有‘時不我待,莫負此身’兩句,亦是勸人珍惜時光的好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