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所顧忌的年輕准尉兩手叉腰,為了失去一一隻湯盆竟用最刻毒的俄語破口大罵送她離開塵世!毫無疑問,我是有罪的,雖然由於年代的久遠和性情的改變我早已像看待別人的行為那樣來看待自己的行為,但是一直總有一種懊悔的心情。所以,我要再說一次,我甚至感到很奇怪。尤其是,即使我有罪過,那也不全部歸咎於我:她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死呢?當然,這裡有一點辯解的理由:我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心理反應,但我依然難以心安理得,直到15年前我用自己的錢把兩個長年生病的老太婆送到養老院供養,目的是為她們提供比較好的生活條件,使她們在塵世的最後一段日子過得輕鬆些。我想遺贈一筆錢用作永久性的慈善款項。好了,就講這些,完了。再說一遍,也許,一一生中我有許多罪孽,但是,憑良心說,這一行為我認為是我一生中最最惡劣的行為。”
“同時閣下講了一生中的一件好事取代了最惡劣的行為;把費爾迪先科給騙了!”費爾迪先科作出結論說。
“真的,將軍,我也沒有想到,您到底還有一顆善良的心,我甚至感到很遺憾,”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不客氣地說。
“遺憾?為什麼?”將軍帶著殷勤的笑聲問,不無得意地呷了一口香檳。
但是接著輪到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了,他也已準備好。大家猜測,他不會像伊萬·彼得羅維奇那樣表示拒絕,而且,出於某種原因,大家還懷著特別的好奇心等著他講故事,同時又不時打量一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擺出一副與其魁偉的外表十分相配的莊重神氣的樣子,用平和可親的聲音開始敘述一個“好聽的故事”。(順便說一下:他是個儀表堂堂、威風凜漂的人,身材高大,長得相當肥胖,有點禿頂,還間有絲絲白髮,鬆軟紅潤的臉頰稍稍下垂,口中鑲有假牙。他穿的衣服比較寬鬆,但很講究,所穿的內衣非常精美。他那雙豐滿白皙的手真令人不由得多看上幾眼。右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貴重的鑽石戒指。)在他講故事的時候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專心致志地細看著自己衣袖上皺起的花邊,用左手的兩個指頭將它扯平,因此一次也沒有去看講故事的人。
“什麼最能使我輕鬆地完成任務,”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開始說,“這就是一定得講自己一生中最壞的行為,而不是別的。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不會有什麼猶豫的:良心和心的記憶馬上就會提示你,正應該講什麼。我痛心地意識到,在我一生中數不勝舉的、也許是冒失的和……輕浮的行為中有一件事,在我的記憶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裡甚至是非常沉重的。事情大約發生在20年前,我當時去鄉間普拉東·奧爾登採夫那裡。他剛被選為首席貴族,帶了年輕的妻子來度冬假。那時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的生日剛好臨近了,便舉辦了兩次舞會。當時小仲馬那本美妙的小說《La dame auxcamelllas》*在上流社會剛剛打響,風靡一時,茶花女的詩意,據我看,註定是永垂不朽,永葆青春的。在外省,所有的女士們,至少是那些讀過這本書的女士們都讚歎備至,欣喜若狂:吸引人的故事,別具匠心的安排主人公的命運,分析細膩的這個誘人的世界,最後還有分佈在全書的令人著迷的細節(例如,有關輪換使用白茶花和紅茶花花束的情境),總之,所有這些美妙的細節,所有這一切加起來,幾乎產生震撼人心的效果。茶花成為不可一世的時髦貨。大家都要茶花,大家都覓茶花。請問:在一個小縣城裡,雖然舞會並不多,可是為了參加舞會大家都要找茶花,能搞到那麼多嗎?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這個可憐蟲當時為了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正苦苦受著剪熬。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什麼名堂,換句話,我是想說,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是否會有某種認真的希望?可憐的他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