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辱早已看淡,今日蒙王爺謬讚,老懷甚慰。”老太醫直起身子,神色坦然,“但求王爺高量,容老臣的家人布衣返鄉,安度餘生。”
“你放心,本王必厚待你的家人。”蕭綦肅然點頭。
當夜,傅太醫因誤診之罪服毒自盡。乾元殿一干宮人皆因護駕不力而下獄。我將皇上身邊的宮人全部替換,任以心腹之人。
小皇帝失足跌傷的風波至此平息,傷愈後依然每日由我抱上朝堂,一切與往日無異。只是這粉妝玉琢的孩子,再也不會頑皮笑鬧,從此痴痴如一個木頭娃娃。
朝臣們每天仍舊遠遠參拜著垂簾後的小天子,除了心腹宮人,誰也沒有機會接近皇帝。原本靖兒每日都要去永安宮向太皇太后問安,自此之後,我以太皇太后需靜養為由,只逢初一十五才讓皇上去問安,永安宮中也只有數名心腹宮人可以接近皇上。姑姑身邊有個名喚阿越的小宮女,當日臨危不亂,親身試藥,此後一直忠心耿耿,半事也穩妥仔細。正巧玉岫嫁後,我身邊始終缺個得力的人,便將阿越召入王府,隨侍在我左右。
靖兒的痴呆,成了宮闈中最大的秘密,只是這個秘密也不會掩藏得太久。一個年少的孩童或許還看不出太多蹊蹺,隨著他一天天長大,真相遲早會大白於天下。然而這中間一兩年的時間,已足夠蕭綦佈署應對。
隆冬過後,南方雪融春回,剛剛過了除夕,宮中四下張燈結綵,正籌備著最熱鬧的元宵燈會。
就在這喜慶昇平的時日,攝政豫章王下令,興三十萬大軍南征,討伐江南叛黨。
北方州郡已受蕭綦控制,而南方各地,
當日子律與承惠王兵敗逃往江南,投奔了封邑最廣、財力最厚的建章王。趁著京中這兩年政局動盪,蕭綦無暇他顧,江南宗室亦得以苟延殘喘。自諸王之亂後,南方宗室偏安一隅,長久與京中分庭抗禮,王公親貴擁兵自重,世家高門的勢力盤根錯節。近年來吏治越發腐壞,民生堪憂。子律南逃之後,蕭綦表面按兵不動,不予追擊,暗地裡一面穩定京中局勢,一面關注著南方政局,自年初開始調遣佈署,厲兵秣馬,悄然做好了南征的準備。只待時機成熟,一朝揮軍南下,誓將南方宗室徹底翦除。
原本蕭綦定在春後南征,然而半月前, 扼守出京必經之路的臨梁關,兩日之內接連擒獲七名間者。除兩人自盡未遂,一人傷重而亡外,另外四人均供出了幕後主使。京中奉遠郡王與江南建章王暗通訊息,充當南方宗室安插在朝廷的耳目,察覺了蕭綦有意南征,立即派人飛馬向南邊馳報,卻堪堪撞在了臨梁關守將唐競手中,無一漏網。這唐競正是蕭綦麾下名頭最響亮的三員大將之一,素以陰狠凌厲聞名,更有“蝮蛇將軍”的綽號。昔日在軍中一手建立黑幟營,專司訓養間者,堪稱天下間者的師尊。此人原本留守寧朔,後被召回京中。蕭綦命他親自刑訊此案,諸多宗親豪門紛紛牽涉入案,朝野為之震動。
饒是再鐵硬的間者落在這酷吏手上,也是生不如死,更何況養尊處優的世家親貴。
正月初七,唐競上表彈劾,歷數奉遠郡王覬覦皇室、謀逆犯上等八條大罪。
正月初十,京中群臣聯名參奏,懇請攝政王興師討伐,以正社稷。
正月十一,攝政王頒下討逆檄文,命虎賁將軍胡光烈率十萬前鋒南征。
四日後的元宵宮宴,京中王公親貴,文武重臣齊聚,將是一年一度最受矚目的盛會。
“這一段玉階鋪上繡氈,每隔十步設一盞明紗宮燈。”玉岫攏著狐裘,俏生生立在那裡,領著一群宮人張羅布置, 一襲寶藍宮裝襯得她膚光瑩潤,眉目姣妍。
我徐步走到她身後,含笑道,“辛苦了,宋夫人。”
玉岫回頭,忙屈身見禮,嗔笑道,“王妃又來取笑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