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躬身退出,轉眼只剩我與他二人,默然相對。我突然害怕像上次那樣,從他口中聽到最壞的結果。然而,他猛然拽住我,啞聲道,“你怎麼敢瞞著我冒這樣的風險!”我怔怔望著他,恍惚想著,他到底知道了,這麼說……彷彿有什麼撞入心口,迅速在身子裡綻開,迸出萬千光芒,照得眼前熾亮。
“阿嫵!你這傻丫頭……”他聲音哽住,小心翼翼地抱著我,似捧著易碎的輕瓷在掌心,眼中分不清是驚是喜是怒。我呆呆望著他,直至他狂熱的吻落在我額頭、臉頰、嘴唇……我不敢相信,上天的眷顧來得這般容易,我夢寐以求的孩子就這樣悄然來到了。
沒等我們從驚喜緊張中回過神來,道賀的人已經快要踏斷王府的門檻。
上一次的意外還令我們心有餘悸,太醫尤其擔心我難以承受再一次的波折。
蕭綦下了一道完全不可理喻的禁令,將我禁足在內室整整三日,不許離開床榻,不許任何人打擾我的休養,連哥哥和胡皇后都被他拒之門外。直至太醫確定我康健無恙之後,才解除禁令,還回我自由身。每個人都喜形於色,但潛藏在這欣喜背後的,卻是更多憂慮。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稍有不慎,將會面臨怎樣的危險。蕭綦更是喜憂難分,終日提心吊膽。
連太醫也擔心我不能承受生育之苦,偏偏世事神三,我非但沒有纏綿病榻,反而精神大好,連從前一向挑揀厭惡的食物也突然喜歡起來,不再如往常一樣畏寒怕冷,整個人都似有了無窮活力。徐姑姑笑著嘆息說,這孩子必定是個淘氣的小世子。阿越卻說,她希望是個美如仙子的小郡主。世子與郡主的意義自然大大不同,之前我也曾心心念念期盼過男孩兒,可是到了此時,卻陡然覺得那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就足夠了。
哥哥終於得以見我,踏進門來就大罵蕭綦太混帳,怎麼能將舅父擋在外頭。他雖已是兒女繞膝,第一次做了舅父仍是高興得眉飛色舞。隨他同來的侍妾只有碧色一人,往日總跟在他生邊的朱顏卻不見了。我隨口問及朱顏,哥哥的臉色卻立時沉鬱下去。
哥哥告訴我,當日蕭綦將倩兒和嬸母都幽禁在鎮國公府。然而趁徐姑姑入府照看我,她母女二人竟連夜出逃,驚動三五555sjs了午門戍衛,被當場擒住,此事立即傳遍帝京,鬧得人盡皆知。而我被蕭綦困在府中,竟然不知半點音訊。”
我驚怒交集,“真是糊塗透頂!鎮國公府是什麼地方,怎會由得她們說逃就逃?”
哥哥面色鐵青,“是朱顏暗中襄助,讓她們混在侍女之中逃出。”
“朱顏?”我看著哥哥臉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心中只為朱顏惋惜不已。
“此事是我疏忽了,竟未料到嬸母會存心利用於她。”哥哥沉沉嘆息。
嬸母與朱顏一向來往甚密,更私下認她做了義女。我原只當朱顏出身寒微,自幼無母,只想攀個王氏尊長做靠山。如今看來,她竟是真對嬸母如此言聽計從,也真心將倩兒視為妹妹一般迴護。朱顏爽朗率直的笑顏掠過眼前,那紅衣翩躚,笑靨如花的女子,可知一時的糊塗,已將自己推入深淵。
王氏之女將要和親突厥,已經傳遍帝京。然而王倩突然私逃,鬧得人盡皆知,一夜之間讓整個京城都傳遍了王氏的笑話。堂堂左相大人,縱容婢妾助堂妹私逃,置和親大事於不顧——這話傳揚開來,哥哥非但顏面無存,更難辭管束不嚴的罪咎。
各種流言紛起,壞事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越是強壓,越是傳揚得更廣。
王倩是再不能做為和親的人選了,無奈之下,我只能從宗室女兒之中另行擇人,做為太后的義女,充作王氏女兒去和親。
到了眼下的地步,我不得不站出來收拾殘局,以堵悠悠眾口。
越是狼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