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天朝賜降王氏女,自此締結姻盟,邦睦祥和,永息干戈於日後……”我一驚非小,忙拿起來細看,卻聽蕭綦在一旁淡淡道,“是賀蘭箴。”
我僵住,目光久久盤桓在“賜降王氏女”這五個字上。
每當我快要將這個名字永遠遺忘的時候,他總會以莫名三詭的方式出現,彷彿是為了提醒我,遙遠的北疆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不容我將他忘卻。他已身為突厥王,即便要向皇室求親,也該求降宗室女兒。王氏這一代人丁稀薄,我與佩兒均已嫁為人婦,僅剩下一個倩兒尚在閨中。賀蘭箴這是指明瞭求娶我的堂妹。
兩國聯姻是澤及萬民的大事,豈能如此意氣用事。嫁誰過去,哪裡由得他來指名點姓。原本是締結姻盟的好事,卻又故意做得這般狂妄。
我心中五味莫辨,轉頭望向蕭綦,苦笑道,“他這不是指明要倩兒麼?”
蕭綦笑道,“雖身為傀儡之主,這口氣倒是狂妄如昔。”
“那你允還是不允?”我一時忐忑。
“你以為呢?”蕭綦亦微微蹙眉。
我一時怔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擾亂了思緒。倩兒再不懂事,終究也是和我同宗同姓的女子,若將她遠嫁突厥,是否會就此毀了她一生。
窗外淡淡陽光將我們籠罩,空中漂浮著細小的微塵,時光彷彿凝頓。
良久之後,他淡淡開口,“和親倒是好事,我正想尋個時機,另派妥當的人過去,將唐競召回。”
唐競素來是他的心腹愛將,深受倚重,更助賀蘭奪嫡,挾制突厥立下大功,至此鎮守北疆,坐擁數十萬兵權,儼然封疆大吏,身份僅次於胡宋二人之下。
我微覺意外,“唐競並無過錯,此番何以突然召回?”
“唐競為人陰刻,與同僚素來不睦,最近軍中彈劾他的摺子越來越多,雖說難免有嫉妒之嫌,但眾人同持一辭,未必不是事出有因。”蕭綦深蹙眉頭,面有憂色。
我默然,更換北疆大吏不是小事,何況還有突厥在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此緊要之際,蕭綦不希望多生事端,既然賀蘭箴要王氏女下嫁,便如他所願。
讓倩兒和親之事就此定下,我命人傳倩兒次日入府,由我親口來告訴她。
沐浴之後,我正梳妝挽髻,倩兒已經到了,我便讓她在前廳先候著。
過了片刻,阿越匆匆進來告訴我,二小姐不顧侍從勸阻,徑直闖進五房找到王爺哭鬧,似乎已知道和親的訊息。
我一驚,和親之議竟然這麼快就透露出去,想來定是哥哥身邊與嬸母交好的侍妾傳遞了訊息。無奈之下,我只得吩咐阿越,“你去那邊看看,若有事情即刻來回我,若是無事,便領她來內室見我。”
只過了片刻,阿越便回來了,臉上紅紅的,一副欲笑又強忍的模樣。
我詫異地看她,“怎麼?”
“二小姐真是……”阿越漲紅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竟在王爺跟前哭鬧尋死,險些一頭往屏風撞去!”
我蹙眉道,“之後呢?”
阿越噗哧一笑,“王爺只說了一句,那是王妃喜歡的紫檀木,別碰壞了!”
倩兒進來時還紅著眼圈,見了我立刻重重跪倒,哭著求我讓她留下,寧願削髮出家也不遠嫁突厥。
我靜靜看她,一直以來,只當她是個莽撞無知的孩子,心地總不會壞到哪裡去。此時凝神看去,回想起她每每出現的情景……第一次在鎮國公府,她明豔無端,大膽向蕭綦投擲雪球;壽宴上明送秋波,直道仰慕之情;王府裡委屈哭訴,以死拒婚……似乎每一次都那樣恰到好處,或天真,或痴情,或可憐,足以撩撥起男子的憐愛之心。如果這個男子不是蕭綦,而是哥哥,是子澹,或是別人……我無法設想另一種結果會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