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當中的卓揚穿著一件復古立領襯衫,外加修身的亮灰色馬甲。銀質袖釦與前襟上的扣子都雕琢著相同的典雅紋樣。這是他一貫的穿衣風格,看似隨意,細節處卻毫不馬虎。領口上方,五官被燈光凸顯得精緻而立體,一顰一笑間,倒有幾分難得的高貴氣度。
酒店大門兩側,是一塊塊鏡面拼接而成的玻璃幕牆,所有景象映照其間,又被反射得精彩紛呈。
卓揚默默望向鏡中的自己,以及身邊既熟悉又陌生的兩個男人,這畫面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在電視機上第一次看到嚴耀欽與兒子們去觀看棒球比賽的情景。
如今依舊是父子三個,依舊完美得羨煞旁人,自己明明站在這裡,這裡卻依舊沒有卓揚……
…
嚴家父子一步入大廳,就被各路寒暄的人馬給團團圍住了。嚴予行即刻被幾個年紀相仿的朋友拉了去,嚴耀欽知道卓揚不喜歡應酬,俯身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阿揚,你先去吃點東西,爸爸和朋友打聲招呼,隨後就來。”
這倒正合了卓揚心意,他溫和地點點頭,獨自走到人群外,從侍者手中接過杯香檳,一邊悠閒獨飲,一邊細細掃視過滿場花花綠綠的身影,搜尋著自己要等的人。
很偶然地,他發現到另外一個與當下氣氛格格不入的年輕男子。
那人悄無聲息,影子樣站在昏暗的角落裡,目光痴痴望向大廳中一名高大而活躍的捲髮男人,臉上看不出表情,眼睛卻是笑著的,那神色彷彿是一位藝術家正在欣賞自己創造出的完美作品,無限的愜意與滿足。
與之恰恰相反,那名被注視的男人十分醒目,在周遭人群襯托下,頗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他晃盪著滿頭神氣活現的捲毛,掛著大喇喇的笑容徑直走向剛剛出現的嚴耀欽,兩人互相大力拍打下肩膀,彼此“嚴先生”、“雷堂主”地稱呼著,看起來不算親近,卻很融洽。
卓揚微微眯起大眼睛,遙遙想起前些時候在祭漁島海灘上看到的一幕。沒錯,就是那兩個男人,他們默契地用細沙堆砌城堡,在夕陽底下追逐打鬧,小孩子般嬉笑得沒心沒肺,那一刻天地間再沒有別人,再沒有煩惱。
片刻之後,衛生間內,卓揚再次巧遇了那個異常沉默的影子。他站在盥洗臺前,正用消毒紙巾一下下擦拭著手指,每個細小甲縫都不漏掉。卓揚只裝作沒看見,偷偷咬弄著下唇琢磨,以這人的怪異行為推斷,他一定是個相當嚴重的潔癖患者,或許還有些強迫症。
潔癖病患出門的時候,被某個內急奔進來的冒失鬼迎面撞了一下肩,手腕磕在門把上,咔噠一聲脆響。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摔落到了地上,是一塊手錶,看起來價值不菲。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立刻俯身撿起,而是一邊揉著手腕,一邊低頭定定看著地面,臉上現出不易察覺的糾結與無助。
卓揚從旁經過,心裡暗暗好笑,以為自己有特異功能嗎?難道這樣看著,表就會自動飛回手上?猛然間想到,對啦,這人有嚴重的潔癖,那塊表掉在衛生間的地面上,一定讓他難以忍受吧……
想到這,卓揚搖頭無奈地笑了一下,試探著詢問:“需要幫忙嗎,先生?”
對方抬頭看了看他,又重新望向地面,一言不發,像是和那塊表鬧彆扭似的。
卓揚眨巴著大眼睛揣摩了一番對方心思,打定主意,將手錶撿了起來,取出紙巾裡裡外外擦拭好幾遍,又用乾淨紙巾嚴實包裹好,遞了過去。那人並沒伸手來接,而是將外套口袋拉開一點縫隙,低頭站在那,卓揚馬上會意地將手錶小心塞了進去。
這一系列動作全部完成,那人如釋重負地撥出口長氣,幽幽盯了卓揚一眼,終於開口說道:“你是嚴先生小兒子吧?你好,我叫丁冉。”
這名字倒耳熟,原來他就是東區同生會龍頭老大丁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