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大炕上歡欣地說:“呵,真舒服。像做神仙一樣。”
他們給僅剩的兩隻小兔也搬了家。李福在離屋門不遠處搭了一個兔子窩。福慧看著兔子說:“小兔子,你知道嗎,我們也像你一樣住進了新房子。”
可是日子依舊難熬。粉蓮不敢脫一個班。她想等到開工資去買點雞蛋,副食店裡又沒有了。買不上供應本上的東西,他們就買高價的食物,可高價的竟然高得讓人難以想像。有一次,粉蓮花了十塊錢買了一斤米。就這,有時也買不上。沒有辦法,李青雲和李福跑到很遠的農村去買糧,可是,他們兩個人的工資竟然買不上一袋玉米。
每天下班回到家時,她便恐懼地看著福慧、竹兒、蘭兒。彷彿不幸與厄運馬上就要來臨似的。自從來到李家,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生命的絕望。
由於飢餓,孩子們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活力。飢餓如同一隻張著巨口的野獸向著他們一家,向著西北、向著中華大地撲來。只要走出門外,到處都是飢餓的人群。誰也無法向別人乞討,誰也無法向別人說餓,看看對方的臉大家知道:彼此都在地獄中。於是,人們便開始對各種不能吃的東西進行發明。例如玉米秸、高梁秸等經過特殊的處理後變得能吃,以及變著法兒吃一些人們從未吃過的野草籽等。不久,就陸續地有人餓死。
有一次,粉蓮下班回家,見路邊的溝裡躺著一個人。她以為是摔進溝裡去的,需要別人的幫助,便放下架子車跑過去,上前一拉那人,那人的身子都硬了,嚇得粉蓮魂飛魄散。她連滾帶爬地拉起架子車朝前跑去,跑出好遠了,才放下架子車坐在扶手上大口地喘氣。粉蓮覺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她不知道怎麼回到家的,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的嚇人。月兒扶她坐在炕上問:“娘,你怎麼啦?”
粉蓮沒回答她,反而撲到炕上緊緊把蘭兒抱到懷裡,在這一刻,她覺著什麼都不重要了,只有吃才是最重要的。她想哭,但她的眼皮十分乾澀,淚水已流不出來了,她好似在靜靜地等著死亡的來臨。
李福走進來,帶了幾個菜饃饃,福慧和竹兒、蘋兒都撲了上去,並大聲地說:“給我、給我。”
蘋兒的個子高,一把奪過李福手中的一個饃饃就大口地咬了下去。只見李福狠狠地一掌打去並奪回了饃饃說:“你這麼大了,都該說婆家的人了,怎麼和小的爭吃的。”
淚水在蘋兒的眼裡湧著,但她沒有哭出聲。羞恥感使她的臉紅了。她小聲說:“大哥,我餓得難受。”
李福把饃饃一人一半地分開,蘋兒接過來扭過頭去兩口就吃完了。此時,她的淚掉了下來。她哀哀地想:我成什麼了,咋是這樣一幅餓死鬼的模樣。她伸手摸著被打的地方,那地方熱熱的。
李福把手中一半饃饃遞到正在補衣服的月兒面前,月兒抬頭看看哥哥。大哥的臉已經腫了。她心疼地小聲說:“大哥,你自己吃吧!你還要上班,我餓一點不要緊。”
李福聽了這話,心酸酸的,他拉過月兒的手說:“你吃吧。”
月兒接過饃饃一點一點地咬著,咬了兩口拿進屋給粉蓮。李福跟進來又從懷裡掏出一個饃饃,這饃饃是面的,雖然又粗又黑,但畢竟是面的。李福對月兒說:“你吃你的,這有。”
他把饃饃遞給粉蓮說:“你吃一點,給蘭兒吃一點兒。”
粉蓮看看李福,李福的臉確實腫得厲害,便說:“福,你別光顧著家裡,你的身子更要緊,一家人靠你養活呢。以後發了班中餐,你也吃點。不然,你餓出個好歹,你的弟妹們靠誰。”
李福的神情有點發痴。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痴痴地站著。
粉蓮咬了兩口饃饃並嚼成糊狀,用食指抹進蘭兒的嘴裡。開始,昏睡中的蘭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