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躲入茅廁的王二叔倖免於難,而後者也在極度驚嚇之下陷入了瘋癲。
一代佛門高僧,竟在臨遷化之時犯下如此殺孽,造化弄人,乃至於斯。而昔日的張小凡雖然為他所救,但時時苦於噬血珠厲煞之氣,直到近日方得解脫,更有甚者,還間接的因為他的安排而墮入魔教,箇中是恩是怨,縱是有千手千眼,也難以分辨明白。
又是過了半日,鬼厲終於推門而出,面色淡淡看不出什麼神情,只是眼中疲憊之意甚濃,見碧瑤正滿眼憂慮的望著自己,不由會心一笑,道:“我們走吧。”碧瑤張口欲言,卻見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重新轉身,對著屋門鄭重的磕了三個頭。他直起身,面色淡然,只是眼底的傷痛深邃無盡,緩緩的道:“師父,你安息吧。”
小天音寺中,霎時一片寂靜。
鬼厲起身,握住碧瑤的手,轉身離開。小白搖頭一笑,飄然跟了上去。法相目送他們離開,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般霍然轉頭。
小屋的四壁無聲的垮塌,冰雪般的奇光迸射而出,皎皎如月華,銀塵飛舞,美如夢幻。
普泓上人和普德、普空兩位神僧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法相身後,四人望著眼前這一幕,目光中有萬千感慨。
須彌山下,鬼厲仰頭望著峰頂那堪與月華爭輝的霜色,眼底浮動著幾分淚意。片刻後,他深深吸氣低下頭,卻是對小白道:“之前不曾說過,你幫了我大忙,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小白白了他一眼,笑道:“誰要幫你大忙啊?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小痴女婿的份上,姑奶奶我才懶得理你。”她轉向碧瑤道,“以後這小子如果敢欺負你,記著告訴我啊,到時候我一定給你撐腰。”
碧瑤聽得直笑,道:“放心吧白姨,真有那天的話我一定記著叫你!”
鬼厲從手臂上解下玄火鑑遞給小白:“這原本是你兒子的東西,現在對我來說也已沒有大用,也該物歸原主。”
小白微一沉吟,伸手接了過來,嘆道:“當初我自以為再無牽掛,故而這玄火鑑雖是舉世少有的奇珍,我也不放在眼裡。只是現在……現在想來,我竟是著了那隻小狐狸的道。”後半句話她說的甚是模糊,鬼厲和碧瑤都沒有聽清,碧瑤正待追問,卻見她破顏一笑,容光蘊蘊,竟讓碧瑤呼吸為之一窒,“我有急事要去處理,就先行一步了。”說著身形一閃,已然遠去。
兩人凝目看去,但見古道悠悠,一點白影飛掠如星,不過片刻間便已遁出了視野。鬼厲目光淡淡,碧瑤倚著他的肩,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光陰如梭,又是五年時光一掠而過。
鎮魔古洞深處,象徵八兇玄火陣陣靈的玄火微光無聲熄滅,冥冥之中將陣圖與地心炎火相系的那一縷氣息也驀然消散。石室中,可吸納天地間離火的離火盆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火光驟然一亮,映得獸神的眸子灼灼生輝。鮮豔的絲綢衣襬捲動如雲,卻是他飄然起身,向著洞外行去。饕餮搖擺著四肢從地上爬起,跟在主人身後,一人一獸的影子搖晃在洞穴古道之中,不勝落寞。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道光線劈破混沌的黑暗,那是陽光,也是鎮魔古洞中最缺少的東西,擁有著火光所永遠無法媲美的溫暖。
獸神腳步頓了頓,一步,踏出。
他睜大了眼睛。
眼前現出一片數里方圓的花海,無數百合花在其中搖擺,枝葉青翠,花朵芳潔,鬱鬱蔥蔥。
南疆的空氣是溼潤的,即使在十萬大山中也是如此,花朵似是得到這空氣的滋養,花瓣上凝著細細的水珠,恍如美人垂著淚的淡白麵容。陽光從黑雲間隙垂下成金黃的光柱,那些百合便也被映做淡淡的金黃,明麗而舒展的姿態。芬芳的氣息在身周環繞,如同一隻緩緩撫過臉頰的柔軟的手,又似是一個夢境,悠遠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