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還算好聽,可到底是凡俗之物,不免露於浮豔;海月天風琴聽來倒是氣象闊大,可又太過鋒芒畢露,不似這琴的沉默溫潤。對了,這琴是以金龍鬚、億年神木、冰雷石、火精、定坤石、夜明珠、花露蜜霜製成,這七樣都是世間難得的重寶,不如便叫做七寶琴吧。”
神公子於起名一道上也不怎麼擅長,是以只是聽著,並沒有準備說出什麼建議。卻見她話剛出口又搖搖頭,唇邊浮起淺笑:“怎麼起了這麼一個名字,竟越聽越像是暴發戶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苦惱,餘光看見身邊的神公子一言不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聲音中不由帶出一絲惱意,“到底應該起個什麼樣的名字,你好歹也給句話啊。”
神公子不想她問到自己,不由怔了怔。此時海風甚大,吹得他的衣發不住的揚起。他的頭髮本是比墨還要濃深的漆黑,髮梢有幾分微卷,隨風而起直如鴉羽一般。綢衣色彩光華豔烈,襯得他的臉白皙,如同海面上透明的泡沫,悠遠而虛無。
清波看著他,不知怎麼竟脫口而出道:“不如叫神錫琴,如何?”一言既出,卻連她自己都怔住了。
原來在自己心裡,這面琴該取這樣一個名字麼?
神錫琴,神錫,神賜……
本以為這世上除了張小凡,再無一人可以真正的與自己有所牽絆。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活中竟然已有了這個男子留下的這麼多痕跡,而她竟然根本就沒有覺察到這一點,甚至從來都未曾感覺到絲毫的不對。直到剛才的那一刻,風很大,天很晴,他的眼睛很黑很美,於是就這麼隨口承認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一切竟自然的彷彿是水到渠成一般。
神公子聽清她的話,亦是一怔。只是還沒來得及琢磨清波這句話的意思,便聽見她輕輕的笑聲,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金龍鬚和億年神木是你送我的,冰雷石和火精本就是你收集的,除了那夜明珠、定坤石和花露蜜霜,這制琴的七樣材料裡倒有四樣是從你那裡得來的,不是你賜的還能是誰啊?”
神公子怔了怔,道:“也是,那我便佔了這個名頭吧。”話雖抹得隨和如常,只是心下那隱約的不安又是從何而來?
清波淺淺微笑,螓首微抬,鬢邊紫色的鈴鐺輕輕搖晃著,清音琳琅:“說起來這幾日我在做這琴之餘,又想到了一個堪可一遊的好去處。”她轉身向他,素手抱琴,雪白的衣袖被海風吹得時起時落,翩飛如蝶,“神公子,我有件事情一開始就瞞了你。”
神公子微微皺眉:“什麼事?”
清波看著他:“有句話我對蘇摩說過,想必你還有些印象吧。我是青丘王族,出生在凡間,從未回過青丘。”見他點頭,便接著道,“我沒有騙他,事實上從我太姥姥猗竹那一輩起,青丘的聖女都是在人間降生的,而且她們終其一世,沒有一人再回過青丘。”
神公子眼睛微微睜大,心下卻隱隱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背叛……即使早已對世間人情絕望,他也不希望這個自己視之如友的女子是正道派來試探自己的探子。
清波從猗竹離開青丘尋找天才地寶一直說到生母紅萼之死和自己自小拜入青雲的原因,微微嘆了口氣:“我娘臨走前把聖女的信物都傳給了我,當時當著師父的面,她只說是十年之後家產任我取用。我知道,她其實是想讓我成年後回青丘去,畢竟那裡才是九尾天狐一脈真正的故鄉。”
“我雖沒有去過青丘,不過聽說那裡四季如春,多洪荒異種,當也是極美的地方。我雖紮根青雲,但終是要回青丘一趟的,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神公子可願同我去那裡一遊嗎?”清波望著他,烏黑的髮絲在空中逶迤,在沙灘銀白的底色下,有柔軟之極的感覺。
神公子看向她,目光有些微的怔然。
冥冥中,似乎有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