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秦淮煙雨樓,非腹有詩書不得入,非美姿儀不得入,非千金不得入,要經過比考個進士還要難的三關六試才能隔著湘妃簾聽她歌一回,舞一曲。嘿嘿,她見過的奇男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她還活著,看見我現在這幅樣子,必然也要心生嫌棄了。”
清波道:“當年太姥姥在姥姥嫁人後便皈依了佛門,知情者都說她辜負了一幅絕色面容,但她卻說,您能在她年華最好之時離開,是她的不幸,卻也是她的大幸。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您早早的離開,記憶裡留下的必然只是她最美的樣子。若真的長相廝守,讓您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天天的老去,縱您不厭煩,她也必先羞憤得恨死了自己。”
毒神不覺微笑:“這倒真的像猗竹說的話。”他頓了頓,聲音如同嘆息,“原來當年猗竹給我生了個女兒。”
清波道:“姥姥閨名喚作凌翠觴,招贅了外祖父為婿,兩人感情很好。只是姥姥身體一直很不好,自小藥不離口。如果不是外祖父精通陰陽術數,強行用眼中血給她續了命,恐怕壓根活不過二十。不過續命這一做法實在太過逆天,姥姥沒過四十便羽化西去,沒多久外祖父也走了。”
“我娘叫凌紅萼,與我爹感情甚篤。出嫁前便曾說好生女跟她姓,生男才隨爹爹的姓氏,引得爹爹的家裡一片譁然,但爹爹還是讓我隨了娘姓。只可惜十年前,二老也……”清波握緊玉簫,頭慢慢垂了下去。
毒神望著她,當年他不欲再沉溺於溫柔鄉,拋下美眷回了萬毒門,不想凌煙那樣遊戲紅塵的女子,竟然不顧一切的給他生下一個女兒,後來更是拋卻繁華皈依佛門。更不想八十五年後,他堂堂魔教毒神的唯一血脈,竟然入了正道青雲門門下。
世事無常,白雲蒼狗。
九十年前的他是魔教中成名三百多年的人物,向來最是兇狠衝動,百多年前魔教與青雲的大戰也是他一力促成並衝在最前頭的。即使那次大戰吃了大虧開始低調了些,但內裡的狠辣張揚終究是消磨不了的。
遇到猗竹那日正是傍晚,夕陽半斜,火燒雲鋪了半天。她登樓遠眺,一襲七色煙羅的裙裳。直能與天際雲霞爭輝。她立在那漫天的霞影中,鬢邊白玉釵上的鈴鐺微微搖晃,如同一滴透明的紫色的淚珠墜在臉畔,側臉上的一抹緋紅是天地間最瑰麗的顏色。毒神不再邁步,那一襲絢爛霞色映入眼中,直直闖進了他沉寂了大半輩子的心。
當晚,猗竹看著這位突然冒出來將客人扔出門外然後一臉自然的鵲巢鳩佔的男子,不置可否的對著樂師道:“愣著做什麼,繼續奏樂啊?”樂師戰戰兢兢的點頭,重新拿起各自的樂器。那一舞,廣袖輕舒,衣如雲霓,發如翠霧。歌聲婉宛,字字渾圓如玉。隔著輕紗看去,只覺一朵輕雲隱約其後,變幻多姿,儀態萬千。那種美麗,猶如登高俯瞰,乃覺眼界之始大;又似飽學之人進了琅嬛之地,但覺無一不古奧,無一不精絕,心膽俱懾之下,恨不得立時傾倒於地參拜這天工造化。
曲終,她轉身便走,姿態美如風中之柳,卻因他一句“嗓子不舒服就不要硬撐,回去多喝些花蜜潤喉”而止步。
天下男子,多的是醉心於她的人。有的為的是她絕代的容貌,有的是因為她絕妙的歌舞,有的是因為她豔宛軟魅的風情,也有的是因為她堪比宗師的書畫。芬芳的胭脂,精美的衣裳,價值連城的首飾,迷戀傾倒的追捧……她聽得太多,也太不值錢。
這是第一次,有人聽出她的不適和倦怠。
回頭,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名不請自來的男子。眉目英豪,目光如電,年紀已經不算年輕了,但自有鐘山嶽般的凌氣和肅然。
彷彿水到渠成般,兩人便這樣在一起了。猗竹不在乎這個自稱燕趙客的男子究竟是正是邪是貴是賤是落魄是富貴,毒神亦不在乎猗竹所擔著的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