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這次只是手心和衣物沾染部分顏料的她,渾身上下倒是透著一股乾淨又隨性的文藝氣息,也許是她那不刻意修飾的清秀五官,才讓她有這麼純粹的恬靜氣質。
“對了,請問——”想起什麼,徐晴安在踏出診間時停下腳步。“醫師,我還需要帶她來上藥嗎?”她轉頭看著那坐回桌前,低首書寫的男人。
“傷口沒什麼特別變化的話,可以不用帶她過來了。”他擱下筆,雙手移到鍵盤上。“我開個藥膏,一天擦一次就可以。”
“那……”她欲言又止,以歉疚的眼神直盯著他瞧。
指尖一頓,黎礎又偏過面龐,他看著她,靜待下文。
“醫師,不好意思,我急著出門,忘了帶錢包和健保卡,我課才上了一半,得趕回去上完,下午再拿健保卡和掛號費過來,可以嗎?”她兩耳透著紅澤。
“你去上課,你妹妹怎麼辦?”哪間學校需要在週休假日上課的?
“我跟去啊。”陳以安自己回答了。“姐姐教畫畫的時候,我也會坐在一邊畫畫,畫到她下課再一起回家。”
聞言,他恍然明白她身上那些顏料是怎麼來的,只是上回那一次,顏料大片留在她的臉頰上,還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方便就好。”他看著徐晴安,一個念頭驀然竄出,他從桌上名片盒裡拿了張名片,走到陳以安身前,他微彎身子,將名片放入陳以安手中,語聲溫柔:“以安,這上面有叔叔這裡的電話和地址,你有事需要幫忙的話,打電話過來,叔叔就住樓上,晚上也找得到我。”
既然大人有所保留,似乎也不願透露什麼,他只好從孩子下手。他並非無聊沒事找事做,也沒有什麼企圖,而是這小朋友受傷的次數和身上的瘀傷多得讓人不免擔憂,他多留心一點,不會是壞事。
“什麼又?”以安看著上面的姓名,指著她不認識的兩個字,直接就問。
“黎礎又。”他噙著淡淡笑意,眼神含著包容和疼惜。
他對於差不多這年紀的小朋友總會有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偶爾他甚至想著,如果在不經意轉身間,遇上了當年那個哭得可憐兮兮追在他腳踏車後面的親妹妹,該有多好?
“可以叫你又又嗎?我們班也有一個佑佑喔,他說他很喜歡我耶。”小孩子的童言童語聽來天真可愛。
他不以為忤,帶著趣意的笑容不減,才想出聲,一旁的徐晴安趕忙制止:“以安,這樣說話沒禮貌。”她微微彎身,拿走妹妹手中的名片,又說:“這個姐姐幫你收起來。”才拿過名片,下一秒馬上被眼前的男人抽走。
“陳小姐,這是我給以安的,你想要我的名片,跟我說一聲就是,何必和自己的妹妹搶呢?”黎礎又把名片塞回陳以安手中,語帶揶揄,然後他起身回到桌前,取了張名片,走回她身前。
“姐姐不姓陳。”陳以安扯扯他褲管。
“嗯?”他秀朗的濃眉一揚,看著孩子。
“姐姐叫徐晴安,是二聲徐喔,不是三聲的那個。”她貢獻姐姐的姓名。“晴天的晴,也是二聲喔;安就是和我一樣的安,大家都叫她徐老師,因為姐姐很會畫畫,教了好多小朋友畫畫。姐姐的爸爸和我爸爸不同人,這是我們家的秘密,我把秘密告訴你,你不要叫我姐姐還錢好不好?不然又又,我當你女朋友,你不要跟我姐姐拿錢,我們快沒錢買飯了……”
察覺妹妹透露太多,徐晴安急著阻止,她微彎身子在妹妹耳邊道:“以安,我們該回去了,醫生叔叔的工作很忙,不能吵他。”
那軟軟童聲說出的“秘密”並不讓他意外,只是從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口中說出這些話,讓人特別容易感到心酸。尤其這番內容,更讓他想起了那段充滿遺憾和傷心的兒時記憶,他心頭一痛,神色卻刻意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