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逃犯若真是弟弟,那他是死有餘辜,可作為逃犯的哥哥,你自然也脫不了干係,政治前途不但就此終結,或許還得鋃鐺入獄……他實在不敢往下想了,這年月,馬蹄坑裡的積水也能把人淹死。
“你這是抽什麼瘋呢,真是的,自己不睡也不讓別人睡呀。”媳婦嘟囔一句,把頭塞進鬆軟的枕頭底下。葉森別克替媳婦掖好被子,穿上衣服走出臥室。
晝長夜短,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葉森別克在客廳裡溜達幾圈,索性夾上公文包,徑直向辦公室走去。
第四章(14)
將郭明達扶上馬,小五子拉住馬韁依依不捨地說:“郭大夫,你什麼時候還來呢?”
“等你把那幾副藥吃完了,我就該來了。別急著出去幹活,老老實實再給我躺半個月。”
“噢!總給你添麻煩。”
“回吧,回吧。”郭明達告別小五子,歪坐在馬背上,沿著山路往回走,臉上露出了多日來少有的微笑。
這還是頭一回,他用桑斯拜傳授的哈醫秘方,治好了小五子的粉碎性骨折。三個月前,被大樹壓斷雙腿的小五子已是奄奄一息,大大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晨他已能拄著木棍,在林場大門前迎候他了。
自打阿斯哈爾失蹤以來,郭明達就跟丟了魂一樣,他利用出診的機會四處找尋,脫皮掉肉自不必說。
上個月,生生帶回來一個訊息,說屯馬鎮發現一具無人認領的男屍。郭明達一聽就急了,慌忙去找桑斯拜,沒想到,桑斯拜卻連連搖頭:“那小子不會是這麼個死法。我總覺得他還活著。”
“不管怎麼樣,咱還是去看看吧,要不這心裡總不踏實。”
“好,看看就看看。”桑斯拜將一卷裹屍用的紗布塞進褡褳,幾個人冒雨趕往屯馬鎮。如果那具無人認領的男屍真是阿斯哈爾,那麼,按照風俗入葬,無論對於死者,還是對於活著的人都是一種安慰。
看菜園的老頭,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廢棄的菜窖跟前,用手往裡指一指便掩鼻而去。阿勒騰別克自告奮勇,嘴裡叼著手電先下去了,可還沒屁大的功夫,他就慌忙爬出洞口,哇哇直吐。
“還能指望你乾點啥!閃開!” 桑斯拜一把奪過手電,順著吱呀作響的木梯下了菜窖,郭明達放心不下,也跟著下去了。
菜窖裡又潮又溼,開始腐爛的屍體,散發出一股惡臭,郭明達捏緊鼻子,圍著屍體轉了幾圈,屍體雖已面目全非,但個頭和膚色卻與阿斯哈爾差不多,讓人一時難以辨認。桑斯拜掀掉死者身上的一塊破麻袋片,用手電筒一晃,擺了擺手轉身就往上爬。郭明達不明就裡,也跟著爬出了菜窖。桑斯拜緊倒幾口氣,拍拍身上的浮土,一板一眼地說:“一個沒有行過割禮的人,決不會是穆斯林,既然不是穆斯林,那肯定就不會是阿斯哈爾,你們說對不對?我早說過那小子命大著呢。”
原本是來收屍的,聽桑斯拜這麼一解釋,幾個人都如釋重負。
“您的眼睛可真夠毒的,黑燈瞎火的,您咋一眼就把那玩意兒看清了。”阿勒騰別克開個玩笑。由悲轉喜的人們,也都輕鬆地笑了起來。
“哼!小子,別忘了,你襠裡那玩藝兒,當年還是我給你修理的呢,我要是眼神不好,你說不定這會兒早成騾子了。”
……………
胯下的青馬理解不了主人此時的心境,腦袋一耷拉死活不肯挪動半步了,郭明達翻身下馬,撫摸著日漸消瘦的愛駒,深深責怪起自己來。五年多來,他還從沒有這麼使喚過青馬呢。
雨後溼漉漉的絨草,揩淨了皮靴上的塵土。郭明達將靴腰挽下一截,露出棕紅色襯裡,如此一來倒顯得人多了幾分灑脫。
一隻啄木鳥用長長的喙,執拗地敲擊著枯樹,咚咚的響聲,就像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