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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了。他聽說如果一個人在無法忍受時能挺住的話,往往就能適應……“時間長了就會習慣海上顛簸,”一些經常乘船的人還這樣說。邁克並不經常乘船,所以還沒有習慣海上顛簸,他對此並不介意。最近,他一直不習慣海上顛簸,如果把1408房間不起眼的客廳裡三幅畫放正能緩解胃部不適的話就好了。

畫外的玻璃上積了一層灰。他的手指從上面劃過,留下兩條平行的印痕。灰塵摸上去油膩膩、滑溜溜的。他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句話,如同即將腐爛的絲綢。他如果打算把這句話錄下來的話,那他肯定是中邪了。他怎麼會知道即將腐爛的絲綢摸上去是什麼感覺呢?只有醉鬼才會這麼想。

把畫擺正之後,他後退了幾步,——觀察:通往臥室的房門旁邊的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寫字檯左側的航行於大洋上的帆船,電視櫃旁邊的令人作嘔(畫得非常難看)的水果。他有點想讓它們再次歪斜,或看著它們漸漸變歪——《鬼屋》⑦和從前的《模糊地帶》⑧裡的東西就是這樣——可幾幅畫放正之後一直都是筆直的。他心想,即使再變歪的話他也不會覺得那是什麼超常和不可思議的事;據他所知,積習難改是事物的本性——戒菸的人(他又下意識地碰了碰耳後豎起的香菸)想繼續吸菸,而自尼克松就任總統以來就歪斜著懸掛的這幾幅畫自然也希望保持原狀。毫無疑問,它們已經掛在這兒很久了,邁克想。如果我把它們從牆上取下來,就能看到牆紙上有一小塊地方顏色淺一些。或許會有蟲子蠕動著爬出來,就像搬掉岩石時看到的情景一樣。

一想到這兒,他既震驚又噁心,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隨之映入眼簾:四處亂爬的白色蟲子從以前被東西覆蓋著的淺色牆紙裡爬出來,就像流動的膿水。

邁克舉起袖珍錄音機,按下錄音鍵,說:“奧林肯定使我產生了一系列想法或是一連串想法,應該是哪一個呢?他試圖使我坐立不安,而他得逞了。我並不想……”不想做一個種族主義者?“希比-吉比斯⑨”是不是希伯來語吉比斯的縮寫呢?可這太荒唐了。應該是“希伯來-吉伯來斯”,可這個詞毫無意義。它……

這時,邁克·恩斯林清清楚楚地說:“我必須保持鎮靜。立刻。”接著又是一聲咔噠聲,他停下了磁帶。

他閉上雙眼,有節奏地做了四次長長的深呼吸,每吸入一口氣都要數四五下之後才又撥出。他以前從沒這樣做過——不論是在傳說鬧鬼的房子和墓地,還是在鬧鬼的城堡裡。這不像鬧鬼,也不像他想像中鬧鬼的情景,這好像是吃了劣質而廉價的大麻讓人動彈不得。

這都是奧林搞的鬼。他對你實施催眠術了,而你要設法不讓他得逞。你要在這個房間度過讓人難忘的一夜,不止是因為這是你所住過的最好的地方——別去管奧林,你差不多有足夠的素材來創作十年來最精彩的鬼怪故事——而是奧林贏不了。他,還有他說的三十個人如何死在這兒的胡扯的故事都不會贏。在這兒,我倒要看看那個胡扯的故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只要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吸……呼……

他就這樣持續了近九十秒鐘,等他再次睜開眼時,一切全都恢復正常。牆上的畫仍是筆直的,碗裡的水果仍是橘黃色的,而且從不像現在這麼難看。毫無疑問,那是沙漠裡的水果。吃一個下去的話會使你腹瀉不止,讓你難受。

他按下錄音鍵,紅色指示燈亮了起來。“我感到有點眩暈,”說著他穿過房間走到寫字檯和裝有網格柵的窗前。“肯定都是奧林所講的故事惹的禍,但我相信在這兒感覺到了真正有鬼。”當然,他並沒有感覺到鬼的存在,但一旦錄在磁帶上,他就可以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了。“空氣汙濁。沒有發黴和腐爛發臭的味道,奧林說這個地方每次打掃時都會換換空氣,但只是簡單打掃一下……是的……空氣汙濁。嗨,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