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兄,這夜貓子絕不是出來劫色的,一般劫色的人不帶這麼多銀兩。”
“劫色的人好像也不帶換洗衣服。”溫客行用腳從一邊的樹叢裡勾出了一個小包裹,也是黑布包了,裡面裝了一些換洗衣服之類出門在外的行李。
林中土地溼潤柔軟,印著雜亂的腳印,卻並沒有打鬥過的痕跡,穆雲歌身上除了那致命的一掌,也並沒有別的傷痕,而他那柄出名的斷劍都帶在身上,這柄利器甚至沒來得及出鞘。
穆雲歌功夫不弱,決不至於跟個沒斷奶的娃娃似的毫無還手之力,周子舒沉默了片刻,心想,那就是道貌岸然的斷劍山莊莊主,和鬼谷喜喪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一個本以為是情深意重,誰知道有人惱羞成怒,最後峰迴路轉的血腥故事。
這裡似乎曾經出現過三個人,穆雲歌的腳印止於此處,另外兩個人似乎不是一碼事,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去了,而其中一個看樣子是尾隨著穆雲歌而來,之後又和周子舒一樣,曾經蹲在屍體前檢視過。
周子舒蹲在地上,刨根問底的老毛病犯了,心裡像是有小貓撓似的,十分想循著腳印過去看看,可理智又告訴他,這必然是件麻煩事,他本人不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天窗首領了,沒必要再給自己找彆扭。
溫客行見他十分不雅地蹲在地上,大有思考人生一蹲不起的架勢,在旁邊觀察了他一會,終於忍不住開腔道:“你不追麼?”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繼續天人交戰。
溫客行想了想,忽然大步循著那第二個人的腳印走了出去,道:“那我追。”
周子舒下意識地跟著他走了,奇道:“你這是要管閒事?”
溫客行正色道:“有人殺了斷劍山莊莊主,我是個喜歡積德行善的好人,於是我決定管管試試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周子舒覺得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有理,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幹嘛不去追第一個人的腳印?那人腳印極輕,功力大概是這三個人裡最深的,若暗中尾隨穆雲歌的人是從趙家莊出來的,那前邊的這位,便一定是喜喪鬼孫鼎了。”
溫客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你要去追喜喪鬼你自己追,我不去,我雖然是個愛管閒事的好人,可也怕死。”
周子舒默無聲息地被他的坦率給煞到了,跟著溫客行一路追了下去,期間自然而然地注意看到了溫客行腳下——他竟是沒有腳印的。
一個踏雪無痕的人,說他怕喜喪鬼,怕死。
曾經掌管大內八卦的周子舒立刻決定屈從於自己心裡的慾望,決定要跟去看個究竟——反正他都要死了,要死的人怕什麼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唄。
兩人藝高人膽大地在林中穿梭,然後在一條河邊上,找到了他們追蹤的人——華山於天傑。
他被一根蛛絲一樣的銀絲給吊在了樹上,頭掉了一半,還有一點點和脖子連著,在微風中飄揚,搖搖欲墜。
一滴血落下來,溫客行往後躲了一步,以防死人血濺在自己身上,然後他微微抬起手,在於天傑身上推了一下,於天傑的脖子和腦袋就徹底分家了——腦袋還黏在那根線上,身體轟然落下。溫客行在他身上摸了一把,撇嘴道:“還暖和著呢,剛死。”
“蜘蛛絲。”周子舒仰著臉和於天傑兩兩對視,頓了一下,“吊死鬼的蜘蛛絲。”
這太湖是註定有的熱鬧了。
忽然周子舒耳朵一動,喝道:“誰?!”
隨後樹後猛地暴起一道黑影,像個大蝙蝠一樣飛掠而出,幾個起落竟不見了蹤影,周子舒想都沒想便縱身跟上。
溫客行在原地頓了頓,口中道:“我怕死,怕死……嗯……怕死才不能一個人在這地方待著。”於是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