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小刁“啊”了一聲,低頭一看,地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正要大怒,卻見賈璉雙手遞上來一張銀票: “公公掉的這張銀票,還請收好。” 罵小刁一愣,隨即明白——這是孝敬。 他擺著譜兒,大咧咧接過來展開一角,瞄了一眼。 喲嗬!一千兩啊! 罵小刁揣起銀票,嘴角瞬間就帶上了諂媚的笑容,半男不女的聲音也柔媚得不要不要的: “請教這位幫我撿銀票的公子,怎麼稱呼啊?” 賈璉也一笑: “下官,賈璉。” . 聞聽“賈璉”二字,罵小刁登時“誒呦”了一聲,伸手在自己腦門上重重一拍: “原來是賈大人啊,你瞧我這雙瞎眼哦,竟然沒瞧出來!就應該摳出去當泡兒踩了得了。” 賈璉知道他是皇帝身邊的人,應該是歸裘世安管,便笑問: “裘公公近來可好啊?” 罵小刁早聽說了賈璉如今是皇帝眼裡的紅人,趕忙賠笑道: “我乾爹好得很,上回打揚州回來,還跟我誇賈大人年輕有為,日後必成大器呢。” 賈璉聽說他是裘世安的乾兒子,便更不客氣道: “在揚州時候,我就說回京來要再請裘大哥喝酒,這回可不能拖了。” 罵小刁當然知道裘世安最愛好酒,但他是皇帝身邊的第一號紅人,可不是誰想和他喝酒,他就給面子的。 裘世安能應下賈璉的酒,可見這賈璉確實是他相當看得起之人。 一想到此,罵小刁立刻又把銀票從懷裡掏出來,塞回給賈璉: “咱們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怎麼還敢拿賈大人的銀子?這要是給我乾爹知道了,非得拿鞋底子抽我不可。” 賈璉笑道: “怪道,這明明就是公公自己掉的銀子,如何倒要給我?” 說罷,又一把將那銀票塞回在了罵小刁懷裡。 這一千兩銀子可是人家執意要給的,罵小刁心下自然歡喜得很,卻故意埋怨道: “賈大人啊,莫怪我埋怨一句。既如此,方才怎麼不先打個招呼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還……” 賈璉當然明白,要是這小太監一進門,賈家這邊先把這一千兩銀票塞給他,那賈政就不用挨那一頓狗血淋頭的臭罵,這小太監也省了一頓唾沫星子了。 可這能怪賈璉嗎?明明是賈政不讓給啊。 再說了,是賈政自己幹砸了本職工作,他捱罵活該。 賈璉向罵小刁又是一笑: “方才勞動公公了,只是我這裡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公可否行個方便?” 罵小刁也是經過見過的,立刻知道賈璉下面要說的事情,才是他送給自己這一千兩銀子的真正目的。 他是個膽小之人,並不會傻呵呵拍著胸脯說“既然都是咱們自己人,賈大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這等大話,而是咧嘴一笑: “賈大人請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必定效力。” 賈璉也明白他這是給自己留著“退身步”呢,點頭道: “我自然不會讓公公為難。我只是想現在進宮面見皇上,替我叔父謝罪而已。” 罵小刁不敢應下,低頭想了想,才道: “既然賈大人開了口,我不妨就帶賈大人先進宮去。 至於這會子進宮能不能見著皇上,還是得讓我乾爹想想辦法才是。” 賈璉聞言,明白此事已經成了七八分了,便點頭稱是,說去換好官服就同罵小刁一道兒進宮。 罵小刁一心要在賈璉眼前買好,又低頭想了想,小聲向賈璉道: “這會子非是朝見時分,賈大人進宮倒未必要穿官服。 依我看,大人若是換上頭前兒主子賞下的那件衣裳,或許主子瞧著更順眼呢。” 這是個好建議。 . 賈璉多謝他提醒,趕忙請罵小刁到正廳喝茶。 去更衣之前,賈璉還是抽空急急回身去看看賈政的狀況。 只見賈政已經被扶起來,此時正呆呆坐在一旁搭著銀紅撒花椅搭的椅子上,滿臉沒有半點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地面,眨都不眨一下。若非是胸口還在大起大伏,耳中能聽見他那破風箱似的呼吸聲,簡直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賈璉連喚了兩聲“叔父”,賈政只是渾然不動。 賈璉再去看賈母,見老人家已經被幾個丫鬟扶到了臨窗大炕上,倚靠著大紅金錢蟒靠背和石青金錢蟒引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