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得開心,順口問我:“你是和去移民試驗組那群人一起過來的吧。”
咿,這個你也知道,他瞥我一眼:“我也去過一段時間啊。”
我大為意外:“怎麼沒見你?”
他搖搖頭:“不好玩。本來我想一天到晚剪那些犯人,沒什麼意思,不如去人間看看,結果那裡更不好玩。”
人間的理髮店,的確沒什麼好玩的。毛毛兄空有一身斷人三千愁緒,萬般煩惱的好功夫,想必沒用武之地。他頻頻點頭贊同:“可不是,我第一天跑去上班,那個女孩子腦袋上的桃花運都長成桃花劫,馬上有血光之災了,我說給她修理修理,她說我是神經病……”
毛毛兄耿耿於懷地看著我:“我憋好久了,問你,什麼是神經病啊。”
我給噎了一下,只好說:“就是腦子不大好。”
他更鬱悶了:“我腦子很好的,我以前是班上第一名呢……”
鬱悶歸鬱悶,他爪子一點不停,快手快腳,把白布上的天真都整理乾淨了,順出一個水晶瓶子來,一點點往裡裝,一邊對我普及:“看到沒,質地清透,色澤純淨鮮嫩,一等一的天真啊,得來不易。”
我傻看半天,其實啥也沒看不出來,只好說:“這玩意有誰買啊。”
他樂呵呵地:“多了,錢多到沒地花的闊佬蚨啊,要細緻保養面板和心情的社交蝶啊,做設計的那票啊,多了。”
幹完了手裡的活,他到處拍拍自己,自言自語地說:“去吃點東西來。”一邊就往裡面跑,跑了兩步叮囑我:“哎,別去開那扇門啊。很麻煩。”
傳說中可以殺死貓的,除了高跟鞋以外,還有好奇心。傳說中好奇心殺死的,不但有貓,還有藍鬍子大叔家好多個新娘子。
要是比吸引力,我和比前兩者顯然不在一個檔次,但我自有不凡之處,那就是更加堅強。
當年我住公寓,一樓C座的鬼谷子,沒事就在上班前跑來跟我說:“今天千萬不要去東城啊,切記切記。”
倘若以非人世界漫遊指南的解釋,人類就是你不讓他幹什麼,他偏要幹什麼的一種賤人,無一例外,則鬼谷子一番苦心,必然白費,就算今天東城下刀子,也有人專程跑去被插死,死得不可謂不光榮。幸好,我就是那個例外。
被那瓶洗髮水洗得一清二白之後,我更是例外中的例外,所以毛毛兄叫我不要開開門,我就絕對不會開開門。
除非。有人在門外,更大聲地叫我開開門。
我才會跑去開開門。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條條大路通羅馬,對交通工具不必太過追究。
我開了門,外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堵牆。
雪白的牆,玉石一般質地,上面分佈著細密的紅色裂紋,牆中心鑲嵌著一溜往下好多顆橢圓的黑色珠子,這堵牆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探頭探腦探了半天,硬沒搞明白誰在叫門,於是嘀咕了一句:“有人嗎。”
就聽答道:“有。”
有,那你出來了。
那人翁聲翁氣地說:“不在你跟前嗎。”
我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往上一看,看到高牆之上,有一排奇怪而熟悉的東西:捲翹,纖長,黑亮,濃密……
睫毛。
這堵牆,原來是一隻好大的眼睛。
遇到怪事,好習慣是去翻書,急忙拿出我的指南,輸入大眼睛三個字,卡片上一陣亂閃,出來八千多個詞條,光字母索引就擠滿了三張卡片,我要是有這個功夫看,我能多寫一篇索引學論文了。閉著眼睛隨便一指——
大眼睛——神演醫學研究所新的開發專案,針對所有功能與外貌上缺乏眼睛的物件,進步之處,主要體現在可以任意選擇開鑿眼睛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