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忽然被推開,三姑端了一碟炊餅過來,笑著說道:“快來嚐嚐我才做的炊餅,這醬也是新熬的,味道很不錯呢!”
碧落忙應一聲,才覺出自己的嗓音已經嘶啞,帶了清晰的哽音。
悄無聲息地將劍穗重勾回指間,藏入袖中時,她聽到了三姑驚訝的聲音:“碧落,你怎麼啦?”
三姑把炊餅放在案上,慌忙用自己沾著麵粉的襖子來給碧落擦淚:“是……五公子欺負你了麼?”
“沒有!”
碧落勉強笑一笑,強打起精神來,去嘗三姑的炊餅。
從未關上的門向外望去,小聆兒正和龍鳳胎弟妹們各抓了一塊餅,邊吃邊在院中的槭樹下追逐著,稚拙的笑聲快樂地飛揚在空氣中,平白添了幾分溫馨的暖意。
碧落手中的炊餅終於嚐出味道了。
甜的,是麵食天然的清甜。
不濃郁,清清淡淡,於無聲無息中滲入肺腑。
依稀,便有了春天芳草鮮花的清香縈在了屋中。
清平調 草木猶解醉春風(一)〖實體結局篇〗
碧落的日子,從此更加寧靜,甚至比年頭隱於小山村時更要寧靜幾分,寧靜得讓她發慌,覺得這種海上浮木般的寧靜很不可靠,一個浪頭打來,隨時要將她捲入海底,再度掙扎在激流之中。
辛潤再也沒來找過碧落,他的笛聲倒是沒有消失,常在入夜之後響起在寂靜的巷道中。隔得挺遠,悠揚中帶了一抹愁意的旋律,斷斷續續地隨風傳送。
碧落很少出後院,也從不與不相干的人說話,旁人見她冷著臉,輕易也不敢來搭訕,倒讓不擅交際的碧落很是省心。便是外面有什麼流言,橫豎傳不到她耳中,自是懶得理會了。
至於辛潤的笛聲,她暗自猜度著,辛潤住處可能也在附近,或者又喜歡上了附近別的什麼女子,在吹給別的人聽。
——她既不去打聽,自是無從知曉,再不知外面已經紛紛揚揚傳開,說五公子愛上了才來的有孕女子,被拒絕了,快要相思成狂,卻被堡主拘著,不許相擾,因此夜夜隔了遠遠的巷道,傳遞求配之意。
三姑已和附近人家混熟,倒是聽了許多這樣的話,可惜那日她親見碧落送走五公子後淚流滿面,再也不敢和碧落提起了。
轉眼一個月過去,碧落厭食犯困的妊娠反應略有減輕,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卻覺心下依舊煩燥不安,縱然此地人人客氣,衣食無憂,也只想著不如那處小山村閒適自在,連那隻亂飄的杏花,犯嫌的黃狗,破了的門扇,回憶起來都似溫煦怡人,嚮往不已。
這日正想著要不要向辛牧說明,告辭離去時,發現堡中的氣氛忽然之間變了,連朗朗的天色,都在轉瞬間蒙上了一層陰霾。
多年習武對敵的經驗,讓她脊背間湧過一道寒流,幾乎毫不猶豫,反手抓住了流彩劍,衝出了屋子。
那排正屋中,趙紅珠正將滿身盔胄的辛四公子送出,幾名披了簡易革甲的堡兵正在守侯,前院也隱隱聽得刀刃觸地甲冑相磕的金屬聲;與此同時,正北的烽火臺上,一溜火焰伴著黑色長煙,直衝雲霄。
這是結盟塢堡間有敵來犯的求救警報!
院中不知不覺間已站滿了人,都是女人或孩子,默默目送男人們持了或鋒利或簡陋的兵器,匆促卻有序地奔往四周護堡牆壘。
秋風再大,吹不散院落中乃至整個辛家堡的緊張氣氛。
龍鳳胎中的小女孩禁不住那沉重的空氣,兩眼驚懼地望著眼前大異尋常的情形,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三官塢被滅前的景象,忽然張開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三姑一個巴掌扇過去,罵道:“不許哭!鮮卑狗來了,我們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大了不,同歸於盡!本就是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