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澤的湖底就有著芥蟲。
鮮肉一入罐,實際上目不能視物的芥蟲立即憑著敏銳的嗅覺,各顯神通地向著肉塊鑽去,拼命地搶佔著地盤。原本肉塊上已靜凝的血水隨著蟲身的鑽動又繼續滲了出來。
肉是從澤亭別莊廚房裡拿來的羊肉,屬於原本在白鶴梁逃過死劫,被帶回莊子後又不幸遭了屠刀的一隻“倖存羊”。
“比起落入那些說著不忍殺生但吃得卻歡的人腹中,在這兒待著會更有價值吧?”,曼雲手撫著剛被蠟封的陶罐。輕聲問著。
纏在她腕上的銀子仰頭輕點,黑水晶樣兒的小眼透出了老饕似的渴求。罐子裡性喜吸血的芥蟲是她一隻只從翕澤的水底銜出來的,但除了試毒時吃了幾隻肥點的,其餘都讓曼雲逼著吐到了水盂裡。
“到正式成毒。估摸著要過個三年吧,中途應該還要再加進些別的物什兒。”,曼雲笑著點了點銀子的尾。商量似地問道:“銀子,這是我第一次自創的毒。你說叫什麼好呢?”
自創新毒除了掌握師父所教的配搭,更要講著靈光乍現的契機。一直苦於想不出新毒的曼雲。在白鶴梁殺羊之後,居然就抓住了那麼一絲絲製毒的渴望。
正在新制的毒,只是作為設想,但真正的毒性不知如何,而且即使此毒有用但此生也許也根本沒有機會能用得上它真正的意圖。
周曼雲閉上了眼,在嘴裡喃喃地祈祝了幾句,眸子再開啟,閃起了璀璨如星的光亮。
“血規糯!”,纖指伸出在罐體上虛空寫了三字,她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規糯即乳羊。鴉有反哺恩,羊有跪乳義。如果上天垂憐給機會,曼雲還是想著能報了父親的生養之思,即使要被用上這毒的那人貴為天子,又如何?
“但我不會刻意為報仇將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爹爹,我想你的在天之靈也是希望女兒能護著孃親和弟弟一世安寧……”,曼雲抱著黑陶罐走出了房門,神情肅穆。
門外徐羽正挑燈等著,百無聊賴。見忙活了大半夜的曼雲出門,立刻笑臉相迎,可不一會兒,又在小姑娘板得死死的面孔中抻展了臉上的笑紋。
“我是真心命歹,先是有個一個關起門配毒就六親不認的爹,再來又是個同樣一進屋就讓我守門守了兩三個時辰的妹子。不念哥哥的苦勞給口茶喝,還吝嗇地連個笑紋都沒得……”
澤亭別莊一處僻靜的角落,徐羽一邊在一棵老槐下刨著坑,一邊不停地抱怨著。
周曼雲蹲在一邊,看著徐羽輕手輕腳地把黑陶罐放進土裡,順手就拔下去一捧浮土。
“你別把我埋嘍!”,徐羽誇張地嚷了起來。坑雖深,但大小也不過容個罐子,埋人是不可能的,就多是將他的一條胳膊埋在裡面。
“這罐子大約在一年以後才要再挖起來,那時師兄就幫不了我了。”,曼雲抿著嘴,靜靜看著徐羽輕聲地問道:“你也決定跟師父一起離開了,是不是?”
近兩年來,徐羽一次又一次的北上,說是增識廣聞探著新路,但透過他所劃出的軌跡,曼雲看著就猜得出徐訥雖遠在江南,可還是跟前世北楚的那些反賊有著聯絡。
此前徐訥就已跟她明說過,他在江南呆得如同被悶在了永遠的梅雨天裡,總想著能出去走走看看。如果宿命一樣無法避免,現在還是個孩子的曼雲根本就攔不住想要北上的徐訥。
周曼雲暗算了下日子。自覺還能寄希望在北楚兵敗或是徐訥入洛京之前,已經成年的自己有能力將徐訥搶回來。但前世不知何時不見的徐羽命運如何。她不知道,也就更覺惶恐。
“嗯!”。正埋土徐訥甕聲甕氣地答了一聲,拍土的小鏟子換了手掌,帶著點氣惱。
“我們明個兒回霍城,一起回去的大伯孃可能會跟阿爺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