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
強抑在胸中的驚懼,薛素紈狠狠地咬了咬牙,謙卑地跪爬蹭向了曼音的腳邊,更加大聲悲情地嚎了起來。“自當年奶奶離去,賤妾恨不得朝夕相隨伺候著您……妾無行無德,任憑奶奶如何處置管教都是應該,但求留妾身一息存世偷生,好照料了兩個苦命的孩子……可憐奴婢著命苦!從前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教養,以致步步行差踏錯,而今要累得孩子們也將要沒了親孃,留在這世上生生受了苦痛折磨……”
宜蘭齋在几几泣血的哭聲中儼然化作了正妻教訓小妾的高家後宅。
薛素紈暗忖周曼音同樣很早就受了沒親孃疼的喪母痛。自然要顛三倒四地哭訴著。只求周曼音念她憐子的一點慈母心,網開一面。
若是換了從前。或許自己還有些慼慼之感。可如今,看著只覺得累。
靠在椅上忍了會兒薛素紈的唱作,周曼音輕輕淡淡地挑起了眉梢道:“錦鄉侯夫人!您別忘了拜您所賜,我已無法做了母親。”。其實曼雲給的方子,曼音這兩年都有吃,但是做不了母親更多不在於身體。還在於根本就打不起精神的內裡。
薛素紈的背脊頓時僵冷如冰,強自哽聲道:“奶奶與侯……少爺青梅竹馬結髮夫妻,臨此大難於情於理也該護著他的一點根苗。”
室內一霎靜極,薛素紈緊盯著周曼音無聲敲在椅子扶上的指尖,鼻尖懸汗。
周曼音斟酌了半響兒。緩緩地開口道:“薛素紈!實話說我更恨高維,正指望他無人送終。你們的孩子,我不想管。而你,我倒想讓你多活陣兒……”
“奶奶!奶奶……”,薛素紈肝腸寸斷地喚了幾聲,見無法改了結果,只得頹然地伏在地上道:“賤妾但憑奶奶吩咐,當牛作馬毫無怨言。”
“孩子和你的命,你還是先選了自己的!”,周曼音站起了身,看著眼前看似羞愧趴著實為認了實情的女人,冷冷笑道:“你太過捨得,太過堅韌。所以,我不能讓你有機會再活下去了!”
正如薛素紈自矜瞭解周曼雲一樣,周曼音也清楚著她的為人。
薛素紈能屈能伸的百折不撓,在曼音所認識的女人中實屬翹楚。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被踩進塵埃,也會過段時間就重抬起頭來咬人。
只是她身上有著股子自小養成的慣性,總會自恃著天生的資本想要依靠了男人,總象沒人撐著就沒骨頭活下去似的。循其舊跡,每每如同四體俱全本可健步如飛的女賊卻非要時時隨身拄著根可能反會做了障礙的柺棍。這一次曼音正是想著她要逃生必會再借了色遁,才早早地在一開始就給她下了這樣的套子。
“周曼音……”,薛素紈驚駭萬分而奮起的身子被兩個粗壯的婦人一左一右地箍住,狠狠地扣住了她的下頜。
緊接著,另有個薛素紈看著眼熟的婦人端著盛著毒酒的杯盞走了過來。
杯中酒,與此前薛素紈誆人喝的酒一模一樣。只是酒中的毒是曼音預先從玄清觀徐道長那兒求來的。
“能體面的死去也是好事。”,重坐回到椅上的周曼音對著正被強灌毒酒的薛素紈低聲嘆道。
她對薛氏怨憎難消,但也不想她真受了袒衣露乳木驢遊街裂屍剮肉的酷刑。同為女人,曼音最後能做也肯做的。不過是為薛氏保留一絲死後的尊嚴……
雷大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手指探向了地下倒伏的屍體,確認無誤後悶聲稟道:“先生!她死了!”
“嗯!”,意興闌珊的周曼音點了點頭,幽嘆口氣吩咐道:“把她的屍首裹了,與那邊院裡的一塊兒銷了。再接著。還煩勞雷嫂子幫盯著點她的那兩個孩子。”
“先生,想要收留那兩個小……小兒?”,眼見著繼女等若死在自己手上,心中百味陳雜的雷大嫂驚訝地問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