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添伸出滿是油汙的手,捏住了那張親子鑑定。他只有初中文化,看不懂親子鑑定, 卻還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阿晴,你真要跟他走?帶著阿渡跟他走?」
鍾晴只是哭。
陳渡抓緊了父親汗濕的背心。
「我哪都不去!」
陳志添乾瘦的身軀顫抖著擋在妻子前面。
林茂生哈哈大笑起來。
「雞仔陳, 你都挺有骨氣哦!也不稱稱自己有幾兩重?」
黑西裝保鏢要上前把他們分開,林茂生擺了擺手:
「阿渡是我的親兒子,我會讓他上最好的私立學校, 全英文教學的那種。我還能供他出國, 什麼牛津劍橋哈佛耶魯隨便選, 等他回來,林家幾代人打下的基業都是他的。雞仔陳,你能給他什麼?讓他跟你在大排檔炒海鮮粉嗎?」
他又轉向鍾晴:
「阿晴,我們說好的,你要反悔嗎?」
鍾晴把陳渡緊緊摟在懷裡,彷彿這樣就能隔絕一切世俗的風暴。
「阿渡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讓你進林家,只是看在阿渡的面子上。阿晴,你想想清楚,是跟我去住蘭心湖,做林太,還是窩在這個老屋當大排檔老闆娘。」
林茂生停了一下,說出了最後一句誅心之言:
「你留下,全村都不會忘記,你就是那個給老公戴了綠帽的大排檔老闆娘。」
鍾晴渾身劇烈地顫抖,猛然將陳渡的手從陳志添手中掙開。
「阿渡,這都是命。人不能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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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說起這些舊事,就像密林裡被毒蛇咬過的流浪漢,熟練地切開自己膿腫的傷口,放出毒血。
添叔後來也沒有再結婚,海鮮粉的手藝沒了傳人。「添記」這些年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店面擴建過兩次,也請了幾個人幫忙。添叔越做越累,惦記著還有些老顧客,又不捨得關門。
「我說我要給他養老,他說姓林的別管姓陳的事。但我肯定還是要給他養老的。」
蘇拉盯著他的目光趨於柔和:
「你不肯回林家,是因為添叔嗎?」
「一小部分吧。」
「那大部分原因是什麼呢?」
蘇拉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詢問已經超越了普通的關心。
但林渡意識到了。
他有點掙扎:
「有些事,我還不能說。」
蘇拉「哦」了一聲,又埋頭吃粉,好像也沒生氣。
林渡於是不甘心: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蘇拉被細細的米粉嗆到了,一面拿紙巾捂嘴,一面瞪他。
林渡笑起來:
「或者,咱們倆交換,用你最黑暗的秘密,換我最黑暗的秘密,怎麼樣?」
蘇拉靜了三秒:
「呸,你就爛在肚子裡吧。」
蘇拉起身要走,被林渡拽住:「你這走了,添叔更覺得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跪著都哄不好的那種。」
他眼疾手快地搶走桌面上的小包,那裡面裝著蘇拉的車鑰匙。
「要走一起走。你得讓我摟著出去。」
蘇拉活了三十年,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透過明檔的玻璃,添叔看見了這邊的動靜,圍著圍裙迎出來:
「這就要回去了?」
蘇拉一滯,那個無恥之徒趁機伸出長胳膊,環住了她的肩膀。
「添叔,我們走啦。」
蘇拉渾身的肌肉反射性地緊繃,右手果斷握住了搭在肩上的鹹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