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力陰惻惻地說:
「蘇拉,你特麼別以為老子真打不過你。臭娘兒們,要不是小霞不讓傷你,老子裝什麼狗熊。」
他對著墓碑喊道:
「小霞啊,我可給你報仇啦!」
蘇拉瞪著他,才悚然一驚。
「王小力,你幹了什麼?」
王小力打架、鬥毆、收保護費,經常出入派出所,但還沒幹過真正無可挽回的錯事。他總自詡是講仁義的□□,蘇拉說他就是個小混混。
王小力叼著煙笑:
「我捅了那個老不死的。」
他扯扯胸口的血跡。
「這就是他的血。蘇拉,我可幹了一件比你牛逼一萬倍的事兒了吧。」
蘇拉只覺脊背上泛起一片冰涼。
那個老不死的當然是吳小霞的二舅。
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王小力眼睛裡冒出來,嘴巴還是咧開的。
「老子都已經打算洗手不幹了啊,就想好好幹汽修,攢點錢,過幾年自己開個鋪面。到時候,小霞說不定願意來當老闆娘。」
「狗日的老不死的,就想拿小霞換錢……」
「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蘇拉說不出話來。
王小力手寫的兩個名字已經燒得只剩灰白粉末,嘴裡的煙也到了盡頭。他把煙掐了,沒往地上扔,小心地揣在了口袋裡。
蘇拉問他:
「你後面打算怎麼辦?」
「跑咯。」
王小力齜牙咧嘴地看著遠方。
「蘇拉,小霞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今後肯定是我們裡最有出息的。你記性好,替我記著,王小力一直喜歡吳小霞。」
這時,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了警笛聲。
王小力朝蘇拉打了個響指。
「我走了,再也不見。」
然後,他背著個破包,朝空曠的田野跑去,很快,身影就凝成了虛空中的一個小點。
蘇拉確實再沒見過王小力。
據說他還沒跑出縣界,就被警察抓了。吳小霞的二舅被他捅了兩刀,脾臟破裂,幸虧搶救及時,活了下來。
三個月後,王小力被以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因為被害人還活著,並且王小力剛滿十六歲,法院從輕處罰,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這些都是蘇拉後來聽說的。
在當時,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墓地中央,任大風吹乾她的臉。
最終,蘇拉從包裡取出水果刀,放在了吳小霞的墓碑前。
她也學王小力那樣說話。
「小霞,我也得走了,我不能呆在榴城。」
「呆在這兒,總有一天,我會忍不住砍掉蘇海飛的手。」
「——但他不值得。」
王小力這個蠢貨。
吳小霞的二舅,尚且不值得王小力,一個蘇海飛,又怎麼值得蘇拉賠上自己的人生?
七月的一天,蘇拉收拾好自己全部的行李——幾件衣服,兩本路上看的書,證件和電話本。
她先去找了王小力從前的小弟猴子,逼著他把自己打一頓。猴子最初不肯,但蘇拉讓他在打人和被打之間選一個,他沒辦法,只好照做了。
然後,蘇拉回到她居住了九年的房子——如今她已無法再稱之為家。
她清洗了傷口,背好行李,從碗櫃最底下的醬罈子裡拿走了一千塊錢。那是閻秀君為了防蘇海飛留的備用金。
蘇拉搭了個電動車,沿著當年那條老路,駛向火車站,登上了去往鶴市的火車。
車上有不少和她差不多年紀,前往鶴市打工的女孩,大都結伴而行。她們一路上興奮地談論著和鶴市有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