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猷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杜荔娜卻冷不丁地開口了:
「子猷。」
「嗯?」
「你見過砌磚嗎?」
王子猷有點無語。他當然見過。他們家就是幹這個的。
「我記得小時候去臨南,常常看見修補院牆或者增建新房,工人伯伯拌一攤水泥,一塊磚抹一層泥,往牆上一壓,那塊磚就不見了。它就變成了牆的一部分,和隔壁的那塊磚,再隔壁的那塊磚,都一模一樣。反正從外頭看,是看不見了。」
王子猷倏地煩躁:
「你到底想說什麼?」
杜荔娜輕輕地嘆氣:
「我今天覺得,我也是那樣一塊磚。」
被砌進一堵堅固的牆以後,就不見了。
王子猷沉默了,然後,他緩緩將車停在了路肩上。
「娜娜……」
他儘量壓抑著自己心裡的不悅。
「你的意思,我大嫂,也是一塊磚是嗎?」
杜荔娜怔了怔。
「還是說,我大哥、我,也都是一塊磚?」
「……」
「娜娜,我們全家,已經非常努力和用心地愛護你了,你感覺不到嗎?」
杜荔娜低下了頭。過了很久,她訥訥地說:
「對不起。」
「子猷,我壓力太大了。我沒想過,爸爸會把我安排到這樣難的處境。我從來沒有……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唉。」
「子猷,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只要你說了,我就照你說的做。」
她的困窘瞬間勾起了王子猷的憐惜。他輕擁她入懷:
「娜娜,別怕。我和王家,都是你的堅強後盾。」
「我知道。可是我討厭她們每一個人。我真想把股權賣掉,離她們遠遠的。」
王子猷捧起她的臉:
「我明白。可是娜娜,現在還不行。」
「協議規定,有效期三年,期間你們三人不得轉讓手中的股權。娜娜,你要有耐心,長期來看,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三年後,《一致行動協議》失效,我們合計控股超過51,就能真正掌控一帆。」
見她還是一臉困惑,王子謙咳了一聲:
「晚點我會派個專業的律師,給你詳細解釋一下遺囑相關的條款。」
「所以,在這三年期間,我都必須聽那兩個女人的吩咐,是嗎?」
王子猷斟酌了一下用詞:
「理論上來說,如果你能和蘇拉達成共識,那江世敏就必須聽從你們的意見。」
杜荔娜木然。
「誰?你說我和誰達成共識?」
「娜娜,我知道你很為難。但從長遠利益考慮,我需要你至少在表面上,和蘇拉維持和平。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儘量讓她站到我們這邊。甚至,你可以利用她對你的愧疚……」
杜荔娜微張著紅唇:
「可是……當年的車禍,是她推的我。你忘了嗎?」
又來了。
王子猷按住眉心,半晌才重新鼓起和她對話的勇氣。
「我知道。」
「娜娜,我們現實一點。你的說法,連警察都不支援。而且……那麼多年都過去了啊。」
「……」
似乎有一個精巧的小錘子,緩慢而有力地敲碎了杜荔娜眼中,那層玻璃一般的期待。被敲碎的東西化作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
她挪動了一下因情緒而變得僵硬的右腿。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做到的。」
第二天是個週末,王子猷和杜荔娜還在熟睡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催命一樣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