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
少女終究不明白成年人語言的藝術。她說的是「不認識」,不是「沒見過」。
蘇拉思忖了片刻,道:
「這樣吧,你們把手上的資料留給我一份,我先做一些核實和調查工作,有了新的資訊再找你們。你們住在哪個酒店?」
李老師表示了感謝,站起身來,示意徐芳一起離開,徐芳卻坐著沒動。
「你不相信我們。」她直碌碌地望著蘇拉。
蘇拉怔了怔。
她當然可以嫻熟地運用談話策略,安撫住任何情緒激動的當事人。但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裡,她敗下了陣。
「徐芳,我不是不相信你。人的敘述和材料需要經過大量工作,才能轉化為法律上可靠的證據。這是律師的工作,在完成這項工作前,我沒法作出表態。你得給我時間。」
李老師附和道:
「蘇律師說得對,我們先回去,也不急在……」
「我可以做親子鑑定。」徐芳打斷她,「我在書上看過,基因檢測很發達的,能查出來。我可以抽血,抽幾管都行。」
「如果需要做親子鑑定,我們會和你商量的。」寧夏說。
「我現在就能做!」
徐芳急切地道:
「李老師是好人,她只能請一個星期的假,我們時間很趕。如果這次解決不了,就沒人能再帶我來鶴市了。我只有這一次機會。」
「……」
寧夏為難地看了蘇拉一眼。要和小姑娘解釋清楚其中的關節,真需要莫大的耐心。
而蘇拉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只要她肯,簡單兩句話就能讓當事人尷尬得啞口無言。年輕律師們也都怕被她批評。
有那麼一瞬間,寧夏以為蘇拉會不耐煩了。
但蘇拉沉吟了片刻,只是輕嘆一聲,把椅子挪到離徐芳更近的地方。
「徐芳,我要說的話,你現在也許聽不懂。但我還是把你當成一個成年人一樣尊重,所以,我儘量通俗地解釋給你聽,好嗎?」
「 要在法律上證明你是杜宇風的女兒,這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你提供的證據太薄弱,還需要補充更多證據;杜宇風已經去世了,你沒法和他做親子鑑定。要和杜宇風的另一個女兒做親緣關係鑑定,如果對方不配合,以你手上現有的證據,司法上也是不支援強制鑑定的。」
「所以我要做的是,去和杜家其他人商量,看他們是否知道你母親,是否願意直接認可和接納你。」
徐芳滿臉困惑,蘇拉不知道她聽懂了多少。
半晌,徐芳說:
「我不用他們接納我。」
「我就想知道,我能分到多少錢。」
「……」
「他是我父親,沒有盡到養我的義務,現在他死了,他這麼有錢,分一點點給我,應該不難吧?」
李老師頓時一臉尷尬:「這孩子……」
蘇拉擺擺手以示沒關係。
「如果最終證實,你確實是杜宇風的女兒,作為未成年的法定繼承人,當然可以分到一筆遺產。」
徐芳的眼睛亮了:
「有多少?有五萬嗎?」
這金額如此精確,倒讓蘇拉意外了。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徐芳,如果有五萬塊錢,你打算怎麼用?」
徐芳的臉頰發紅:
「有五萬塊錢,就能帶外婆去省城治眼睛了。」
作者有話說:
「小黃鴨」在第41-42章出現過。
司法實踐中,如果杜宇風還活著,為了確認對未成年人的撫養義務,是可以要求強制進行司法鑑定的。但杜宇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