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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他話鋒一轉:“我唯一擔心的是當今天下,聖學不明,讀書人只講口耳之學,不談身心之學,我希望你能把身心之學發揚下去。”

湛若水很愧疚,一個生死未卜的人還時刻不忘身心之學,他這個在波平浪靜中生活的人沒有任何資格頹喪。況且,他對王陽明也有很深的瞭解,王陽明大半生無論是對理想還有生活從未絕望過,只要他能發揮主觀能動性,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

看上去,王陽明應該沒什麼事。

可生活自有它自己的準則,凡是你能預料的事大都不會發生;凡是你沒有預料到的,毫無意外地肯定會發生。

釋厄路

王陽明在離開北京之前,寫了一首詩,其中有兩句:“賢聖可期先立志,塵凡未脫漫言心。”這說明他一離開錦衣衛大牢,心裡的宏圖大志就復活了。另外,他並沒把到惡劣的龍場去生活看成是什麼了不起的障礙。他是個有抱負的人,抱負是一個人活出價值的發動機。至少在他離開北京時,他是這樣想的。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在面對險惡環境時,這臺發動機也會熄火。

王陽明從北京去貴州龍場的第一站是老家浙江餘姚。由於牢獄之災,他的祖母和家人一見到他,就說他蒼老了很多,並對他去貴州龍場表示出擔心。王陽明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勸慰他們說:“那個地方雖然少有人行,卻是山清水秀。你們也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山水,所以那個地方在你們看來是地獄,對我而言卻是天堂。”當他的家人心緒平靜後,他離開餘姚到了杭州,住在他曾經成功勸退那個靜坐和尚的勝果寺中。王陽明並非重新皈依了佛教,而是為了養病。四十軍棍帶給他的生理創傷還在,天氣稍有變化,他的屁股就會出現陣痛,以至於不能安心靜坐。更糟的是他的肺病又復發了。所以王陽明必須要把身體休養好,才有能量繼續趕路。

可惜,他這點小心願都沒有達成。在杭州休養了幾個月後,劉瑾派了人來。來的人是錦衣衛,任務是殺掉王陽明。

錦衣衛日夜兼程,很快就來到杭州。他們憑著高度靈敏的嗅覺,摸上了勝果寺。王陽明在勝果寺滿坑滿谷的朋友,馬上就有個叫沈玉殷的找到王陽明,對他說:“寺裡今天住進了幾個操北方口音的人,面露殺氣,可能是來找您的。”

王陽明驚恐起來,沈玉殷問他:“你是否有仇人?”

王陽明回答:“平生只有一個仇人,就是劉瑾。”

沈玉殷點頭道:“是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幾個人應該就是錦衣衛,是來對付您的。”

王陽明站起來就要走,沈玉殷攔住他,說:“先不要著急,我去探查一下,然後見機行事。”

當夜,沈玉殷備好酒菜敲開錦衣衛的房間,開門見山問道:“你等為何要殺王陽明?”錦衣衛明人不做暗事,回道:“奉劉公公之命。”

沈玉殷又問:“何時動手?”

錦衣衛回答:“今夜。”

錦衣衛的自負讓他們付出了任務失敗的代價。沈玉殷把他們灌醉後,急忙通知王陽明快逃。王陽明連行李都不收拾,倉皇逃出了勝果寺。

他走得越快,就感覺危險離他越近,他拼命地跑起來,一直跑到錢塘江邊,但危險的氣息仍然在左右縈繞。他知道,醒酒後的錦衣衛始終在後面嗅著他的蹤跡尾追不捨。

要擺脫一個人,只需讓他如願以償。王陽明把外衣和鞋子放到錢塘江邊,又寫下遺書“百年臣小悲何極,夜夜江濤泣子胥”。他藏了起來,錦衣衛到來時,看不懂他的遺書,但看到了正被江水推向江心的衣服和鞋子,他們認定,目標已死,於是回京覆命了。

王陽明“死亡”的訊息很快傳遍浙江,又傳到北京。他在浙江的一些朋友居然到錢塘江邊去祭奠他,他的家人痛不欲生,剛被劉瑾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