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這問題問得很沒頭沒腦,也很沒必要。
當一隻腳踏出那看不見的界限時,當看到那漫天陰雲下的森寒鬼影時,千劫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遇到了什麼。
他真的能看見了,僅限於那充斥在視野中的鬼影。
他們是他黑色默片裡唯一的色彩,或是拖著自己的殘肢斷臂、或是一臉的血漬汙穢、或是一堆形體都沒有的爛肉……
血一般的紅色是他們呈現得最多的顏色,近乎實質化的血腥氣疊加成化不開的陰影。
他是邪魂師,曾經的聖靈教高層,他很清楚這些旁人不能見的東西是什麼。
或是滿腔怨恨、或是漫無目的、或是像瘋狗一般與其他陰影廝殺……
皆在千劫踏出界限時看了過來,視線牽連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的綁縛著千劫的手腳。
他們是亡靈。
邪魂師們應當習以為常的非人之物。
千劫忽然很想閉上眼睛,可惜他本就已經閉上了眼睛,精神的世界也沒有閉眼這一說法,哪怕斬斷了瀰漫而出的精神力,血色的陰影也如潮水一般湧來。
他們都是亡靈,有著被黃金樹禁錮了許多年的亡靈,有著史萊克城動亂時死去的亡靈……
千劫曾在剛踏入史萊克時,閒來無事客串了一把文抄公,把《龍族》給抄出來了。但他其實並不喜歡那總是走向悲劇的結尾,可他卻很喜歡那種類似於“命運饋贈”的宿命之感。
這很符合他的世界觀,世間的一切遵循著一條名為“等價交換”的底層邏輯,所有看似佔盡便宜的事或物,早已在被饋贈者不曾知曉的地方標好了,或是支付了價格。
一切都有因必有果,因果相連。
當他以復仇以及博弈利益的名義掀起史萊克動亂時,他已經有了被“果”找上身的準備——可能是絡繹不絕的暗殺者,可能是在大陸上臭不可聞的罵名……
可這份“果”,來得太快也太過直接——一場足以名載史冊的動亂,不可能不死人。疊加上史萊克城百萬以上的人口規模,哪怕沒有死於獸潮沒有死於戰鬥餘波,間接而死的人數也會是一份很恐怖的數字。
現在這份果,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找上門來了。
千劫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另一隻腳也踏出了那看不見的界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武魂城城破時留下了萬年未散的英魂,沒道理史萊克炸了連怨魂都不允許人家有的。
無論小人還是英雄,他們都是生靈;無論為虎作倀還是替天行道,都與他們無關,他們現在只屬於亡者的陣營;無論千劫這個肇事者的目的是崇高還是卑劣,都只給他們帶來了一個結果——死亡。
他們聚集於此,有且只有一個目的——受害者的復仇顯得如此猙獰。
千劫拉開了一段距離,擺好了架勢,如深淵落日一般的紫色投槍在他高高舉起的右手中凝聚。
無論是間接還是直接,無論是為言語佩戴刀劍還是亡靈們披堅執銳,他接著就是了——這是代價。
那趴在亡靈群前,用碎肉拼接而出,類似於錢多多的人影咧開了嘴角,水流一般的鮮血傾瀉而出。
那句開始的疑問顯得是如此的沒必要,如此的可笑。
亡靈們用行動替代了回答。
碎肉舉起了白骨的兵刃,血色的陰雲舉起如林的弓箭;
碎肉落下了白骨的長劍,怨恨的亡靈落下似雨的寒芒;
天崩地裂的聲響彷彿要將默劇裝點成白晝,比怒號的狂風更加熾熱的喧囂瞬間將戰場淹沒。
血色剎那間沖天而起,如同信仰的長柱。
驟然染紅的天地中,似天使又似惡魔的影子佇立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