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才剛十歲,這要就想親政,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韓女士搖了搖頭,“倒並非如此,陛下是覺得自己的功課太沉重了,想要換幾個先生,聽說前日上課時,和先生還口角了幾句,被罰著抄了書,昨日生悶氣,連飯都不吃了,一定要把劉先生外放出去,才肯吃飯。”
徐循不免失笑,“這要從了他,太后娘娘以後都別想當家了,此事只怕大郎是討不了好的。”
幾人正說著,清寧宮那裡來人,請徐循過去說話,徐循料著近日沒什麼大事,只怕還是應在了韓女史說的栓兒絕食記上。她也並不著急,慢悠悠地踱到了清寧宮,果然太后跟前,並無詔書痕跡,人也不在書房,而是歪在炕上出神,見到徐循進來,她便起身道,“你倒是高興——出大事了呢。”
徐循笑道,“無非是有個人不吃飯了吧?這也算是大事麼?”
太后也不詫異,倒埋怨,“你既聽說了,如何不來找我?連昔日老孃娘囑咐的三條都忘了?好生栽培皇帝,乃是三條裡的第一條,如今大郎眼看著就要養歪了,日後你我到了地下,如何去見大哥?”
她顯然很有些煩悶,吐了一口氣,方道,“剛才我讓大郎來見我,本待責問他的,他反而責問起我來,說那劉先生對他極不恭敬,他乃天子,如何就不能放一個翰林外出為官,又說什麼,先生們管頭管腳,什麼事都不許他做主,現在連我也不能做主,究竟誰才是天下之主——他倒好,功課不會做,口還利,幾句話回得我都愣了。這孩子小時候頂聽話的,怎麼不知不覺間,竟到如此地步了?”
徐循心裡,不由便想起了柳知恩的話。
這一年來,她和王振也見過幾次,只是在那樣官面場合,王振也沒有多少表現的空間,徐循就是有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什麼來,是以,她亦一直沒對太后提起,直到此時,太后說了起來,她方才是心中一動,有了些聯想。
要獲取皇帝絕對的信任,最好的辦法,豈非就是挑動他對外官的不滿,甚而是挑撥他和長輩的關係,讓他覺得,在這世上唯一無條件絕對忠於他的人,除了內侍以外,再無其他?
別看栓兒此時還小,還做不得什麼,可這樣的想法一旦生根發芽,等到他長大以後……
“那麼小一個孩子,獨居在乾清宮裡,”心中思量個不停,徐循口中道,“終究也沒個能管事的人坐鎮,怎麼能不出么蛾子?依我看,兩年以前,那是不方便開口,現在姐姐和老孃孃的關係已經緩和,倒不如藉此機會,把他搬到清寧宮居住,又或者乾脆您就住到乾清宮去,也好就近看管。”
太后神色一動,“這……可合適麼?終究似乎是不合規矩。”
“小孩子自己能懂得什麼,才是十歲,已經懂得‘外臣催逼、內廷勢弱’,”徐循對柳知恩的言語,如今倒更是深信不疑了,她蹙眉道,“就算不住在一起,也該問問到底是誰教得他這些。昔日孟母三遷,只為良鄰,大郎身邊人的品性,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
此言亦是正理,皇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數年前太后乃至是太皇太后,放置在乾清宮裡的心腹並不稱職。太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瞅了徐循一眼,“容我仔細想想。”
畢竟不是親生,非但母子之間有一條難以拿捏的線,就連太后自己的心態,都會受到影響。徐循自己也養了個壯兒,是深知太后心理,乾清宮的事,她是絕不好多說什麼的,若非太后主動抱怨,甚至都很難啟齒提醒,如今也是點到即止,免得弄巧成拙。見太后聽進了自己的話,便不再直接議論皇帝身邊人,而是轉移話題,“再且說這搬遷居住的事,只要將原委告知,諸位大人也絕不會反對,只怕還要稱頌娘娘聖明呢——不過,雖說是師長為尊,但劉先生對大郎,是否也太嚴厲了點……”
兩人便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