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嶽庭點頭,「可以。但工作室裡頭很亂,沒什麼值得看的。」
現在放假了,工作室多是趕工在做畢業作品的學生,用什麼亂七八糟的材料都有。
「沒人打掃嗎?」
「分了包幹區,但只要我不盯著,他們從來不主動打掃,拍拍屁股就走人。」
因為在校外,地方偏僻,他一週也就去一次。平時若突擊檢查,基本沒有整潔的時候。
吃完飯,林悠主動要洗碗。訾嶽庭攔住她,開啟水槽下的櫥櫃門,把碗碟都扔進了洗碗機裡。然後教了她一遍怎麼使用洗碗機,解放雙手。
心裡不時又感慨,他的學生裡頭,怎麼就沒有像她這麼懂事的?
去工作室之前,訾嶽庭先去了一趟去畫材店,買了十袋石膏,十袋雕塑泥,刷卡開票,放進車後備箱。
路上,林悠還有些緊張。
這和偷偷坐在階梯教室的角落仰視他是不同的。大課上的學生,互相之間很多都不認識,她可以偽裝。但工作室裡的學生基本每天都見面,她扮演不了其他身份。
和他一起出現意味著什麼……林悠開始心惶惶。
林悠沒想到,工作室的位置比馬草塘還要偏,像是老舊棄置的軍工廠改建的。內裡沒有空調,南北各擺了一座工廠用的大型風扇。正中是一座巨大的現代雕塑,大約有三四米高,頂端需要搭腳手架才能上去,還是尚未完工的狀態。
因逢週末,工作室裡的人不多,但雜亂程度也確實如他所描述。
訾嶽庭對林悠說:「你隨便看看,或者找個涼快的地方坐一會兒,等我一下。」
林悠沒想給他添麻煩,點頭應好。
到了才知道,她先前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搞藝術的人,確實有點性格,見到生人只是平平淡淡一眼,都在繼續搞自己的事情。
倒是助教主動給她倒了杯水,「喝水嗎?」
「謝謝。」
林悠記得她,但她顯然並不記得林悠。
助教問:「你是新生嗎?還是……」
林悠答:「我不是。」
助教點點頭,猜她可能是訾教授哪個親戚朋友的小孩,暑假沒事想來他們工作室學習,之前也有人過來參觀過,助教便沒多想,放林悠一個人隨處轉轉。
訾嶽庭叫了兩個男生去他車上搬石膏和泥,自己先去除錯煉泥機。
插電,亮的是紅燈,不出泥,聽聲音像是泵被堵住了。
訾嶽庭蹲下身,挽起袖子,把機器裡頭的廢渣掏出來,一目瞭然。
有人偷懶,廢料沒砸碎就和進去了。但現下要問是誰,肯定沒人承認。
「木屑鐵絲都堵在裡面,怎麼可能煉得出泥?讓你們砸碎再扔,不是砸成塊兒就行了,是要碾成粉末狀,能泡水的那種……砍柴要磨刀,這麼簡單的道理,要是連基本準備工作都做不好,不如趁早別幹了。」
訾嶽庭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找了個外系的學生開刀。
「你們問問他,版畫系做鋅板拋光是什麼要求。要是拋不出鏡面,印出來能看嗎?」
學生中,有人低頭和泥,有人撿起水壺噴水,有人在削木頭……就是沒人敢吱氣答話。
林悠也是第一次聽他用這種口氣訓話。
對待工作室裡的學生,訾嶽庭的態度不同於大課上那麼隨和,反倒嚴厲很多。
他對理論的要求有多松,對作品的要求就有多嚴格。
說到底,畫畫也好雕塑也罷,都是手藝活,要下苦功夫。基本功不過關,扯創作那是紙上談兵。
與此同時,林悠被角落堆著的練習用半身雕像吸引了。幾百個形態各異的人頭像摞放在一起,著實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