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來到了北川。
躲進深山老林裡,是藝術家們逃避現實最常見的方式。訾嶽庭並不否認自己有想要避世的情緒在作祟。他不願與世俗合流,一心只想走自己的路。年輕給了他足夠的底氣,若沒有路,便用雙足開路,若未盡興,絕不輕易靠岸。
小巴車開過湔江壩橋,羌族大叔與年輕人介紹起了北川縣城,「這是迴龍街,平時最熱鬧的地方。咱們這兒是大禹的故鄉,就是大禹治水的那個大禹,一會兒就能路過大禹廟了 。」
窗外,街口的小商販在插科打諢,本就不寬敞的路兩邊拉著「喜迎十七大」的紅條幅。行人多,汽車少,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座綠色的電話亭,繫著紅領巾,剛放學的學生在裡嬉鬧。整條鬧市,要屬金星啤酒的廣告牌最醒目。
03年,北川設立羌族自治縣,但本地仍以漢族居多,羌族人口僅佔三分之一。鎮上無高樓,街上也少見有外地人。再往北去,就是阿壩州,九寨溝、黃龍、四姑娘山都是名氣響噹噹的景點,遊客扎堆往那跑,甚少會在北川這座小城停留。
在訾嶽庭眼中,這座平淡無奇的小縣城,就如一座不被外人打擾的世外桃源。重山復嶺阻隔,青山綠水環抱,帶給了人們寧靜與閒適,同樣也帶來了落後與閉塞。
在這個地方,他可以不問世事,潛心創作。
小巴車開到北川中學的門口,鄭校長親自帶著校委員會主任和書記來接支教老師,每人敬茶一杯,以表歡迎,還在附近的酒店訂了包廂,準備了接風餐。
老師們顛簸了一整天,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到了校舍,都想先休息整頓一晚,有些暈車暈了一路的,根本連晚餐也吃不下。最後只有讓訾嶽庭作為代表,陪著鄭校長一行人去了酒店。
招待遠方來客,鄭校長特意開了瓶52度的劍南春。
晚上回到校舍,喝得頭昏昏腿發沉的訾嶽庭躺在硬板床上,滑開諾基亞手機,上面有十幾條訊息和未接電話,備註是「媳婦」。他只點開看了第一條,然後回撥過去。
「我到了,下午到的,這不是陪校長吃飯喝酒嘛。沒喝多少……三個月我就回去了,乖……」
口齒不清地講完電話,訾嶽庭呼呼大睡。
身邊的朋友都不解,訾嶽庭根正苗紅,人又長得有模有樣,放哪兒都是香餑餑。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美女,錦城圈子裡一片痴心等他的姑娘也不少,怎麼去了趟法國,最後找了個北京妞,說回頭就回頭了。簡直是未解之謎。
林文彬也問過他,「肖冉究竟是怎麼搞定你這個浪子的?」
訾嶽庭那段時間也挺苦悶。剛回到錦城,不適應,對未來生活也很迷茫,夜裡時常約好友喝到一兩點,藉此來麻痺苦惱。
有一回醉後,訾嶽庭終於說了實話:「她先搞定的我爸。」
回國時,肖冉沒有直接飛北京,而是跟訾嶽庭一起回了錦城。
起初,肖冉只說想跟他回錦城玩幾天,訾嶽庭沒多想什麼就答應了。二十幾年,他從沒往家裡正經領過女朋友,馬上就要奔三,帶個女朋友回去也不過分。
可這一領回家,萬事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肖冉嘴甜,知道怎樣討老人家喜歡,加上北方姑娘性格直爽,也不藏著掖著什麼,一見面就掏心窩子。訾崇茂對這個未來兒媳婦很是滿意,本來只說玩個天,後來直接留人住了下來。
他們處物件的事情,一開始就沒瞞著家裡。兩人是在巴黎的一場華人聯誼會上認識的,透過一個共同的華僑朋友。訾嶽庭當時孑然一身,覺得肖冉漂亮外向,性格也好,就交換了sn。
肖冉的家境也不差,海淀大院出來的姑娘,家裡頭還有點紅色背景,父親是最早一批去到法國留學的現役外交官。肖冉在巴黎學的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