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兩個小時。要說我真感興趣,那是謊話。這些文章對我來說,遠遠比不上叔父稱之為“閒書”的那一批《彭公案》、《濟公傳》等等有趣。我往往躲在被窩裡用手電筒來偷看這些書。
我在正誼中學讀了兩年半書就畢業了。在這一段時間內,我懵懵懂懂,模模糊糊,在明白與不明白之間;主觀上並不勤奮,客觀上又非勤奮不可;從來不想爭上游,實際上卻從未淪為下游。最後離開了我的大蝦和青蛙,我畢業了。
我告別了我青少年時期的一個頗為值得懷念的階段,更上一層樓,走上了人生的一個新階段。當年我十五歲,時間是1926年。
高中時代
初中讀了兩年半,畢業正在春季。沒有辦法,我只能就近讀正誼高中。年級變了,上課的地址沒有變,仍然在山(假山也)奇水秀的大明湖畔。
這一年夏天,山東大學附設高階中學成立了。山東大學是山東省的最高學府,校長是有名的前清狀元山東教育廳長王壽彰,以書法名全省。因為狀元是“稀有品種”,所以他頗受到一般人的崇敬。
附設高中一建立,因為這是一塊金招牌,立即名揚齊魯。我此時似乎也有了一點雄心壯志,不再像以前那樣畏畏縮縮,經過了一番考慮,立即決定舍正誼而取山大高中。
山大高中是文理科分校的,文科校址選在北園白鶴莊。此地遍佈荷塘,春夏之時,風光秀麗旖旎,綠柳迎地,紅荷映天,山影迷離,湖光瀲灩,蛙鳴塘內,蟬噪樹巔。我的叔父曾有一首詩,讚美北園:“楊花落盡菜花香,嫩柳扶疏傍寒塘。蛙鼓聲聲向人語:此間即是避秦鄉。”可見他對北園的感受。我在這裡還驗證了一件小而有趣的事。有人說,離開此處有幾十裡的千佛山,倒影能在湖中看到。有人說這是海外奇談。可是我親眼在校南的荷塘水面上清晰地看到佛山的倒影,足證此言不虛。
這所新高中在大名之下,是能副其實的。首先是教員隊伍可以說是極一時之選,所有的老師幾乎都是山東中學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國文教員王良玉先生家學淵源,學有素養,文宗桐城派,著有文集,後為青島大學教師。英文教員是北大畢業的劉老師,英文很好,是一中的教員。教數學的是王老師,也是一中的名教員。教史地的是祁蘊璞先生,一中教員,好學不倦,經常從日本購買新書,像他那樣熟悉世界學術情況的人,恐怕他是唯一的一個。教倫理學的是上面提到的正誼的校長鞠思敏先生。教邏輯的是一中校長完顏祥卿先生。此外還有兩位教經學的老師,一位是前清翰林或進士,由於年邁,有孫子伴住,姓名都記不清了。另一位姓名也記不清,因為他忠於清代,開口就說:“我們大清國如何如何。”所以學生就管他叫“大清國”。兩位老師教《詩經》、《書經》等書,上課從來不帶任何書,四書、五經,本文加註,都背得滾瓜爛熟。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我的中學時代(3)
中小學生都愛給老師起綽號,並沒有什麼惡意,此事恐怕古今皆然,南北不異。上面提到的“大清國”,只是其中之一。我們有一位“監學”,可能相當於後來的訓育主任,他經常住在學校,權力似乎極大,但人緣卻並不佳。因為他禿頭無發,學生們背後叫他“劉禿蛋”。那位姓劉的英文教員,學生還是很喜歡他的,只因他人長得過於矮小,學生們送給他了一個非常刺耳的綽號,叫做“x亙”,X代表一個我無法寫出的字。
建校第一年,招了五班學生,三年級一個班,二年級一個班,一年級三個班,總共不到二百人。因為學校離城太遠,學生全部住校。伙食由學生自己招商操辦,負責人選舉產生。因為要同奸商鬥爭,負責人的精明能幹就成了重要的條件。奸商有時候夜裡偷肉,負責人必須夜裡巡邏,辛苦可知。遇到這樣的負責人,伙食質量立即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