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抬到綠蔭底下,扯起衣襟擦著黑黝黝的滿是油汗的臉。
過不多時,只聽裡面傳來大聲呵斥,書生窘迫的倒退而出,剛退出園門,黑漆大門撲的關了,差點碰到書生的鼻子。
書生看上去似乎很有些洩氣,回手招呼轎伕抬上自己,徑自去遠。
黑漆正門關得緊緊的,之後再沒有人來訪。只是過不多時,玉津園角門卻悄悄開啟,走出一位下人打扮的粗使僕人,他頭上戴著頂遮陽的大斗笠,手裡還挎著只蒙著白布的竹籃。這人朝四周警覺地瞄了幾眼,確定沒人盯梢,將斗笠下沿拉到極低,幾乎蓋住半張臉,低著頭悄悄出城而去。
一開始這人腳程很慢,跟尋常趕路人沒什麼區別,但行到無人處,他越走越快,簡直健步如飛。不多時走到臨安城外亂葬崗下,他停下腳步,朝四周瞄了眼,突然離開大路轉身走進亂葬崗上的林子裡。
這裡陰氣森森,大白天也沒多少人敢來。幽暗的林子裡到處是一座座埋得很淺的荒冢,散亂的薄皮棺材板到處可見,幾隻野狗正聚在一處剛下葬的墳堆前,吃得滿嘴血紅,淺淺的墳坑裡有隻慘白的細瘦女人胳膊甩在外面。突然聽到響動,野狗們朝後看了眼,感覺到危險,嗚嗚的跑了。
那人眉頭一皺,高高躍起,徑直躍過野狗吃過的墳堆,朝後面更密的林子裡快速掠去。他顯然會功夫,只是這功夫卻不甚高明,有些類似江湖草莽。
沒多久,他停在亂葬崗深處,這裡林子更密了,到處都是古墳,一些爬滿青苔的殘破翁仲倒在深碧的亂草叢裡,這人走到一處斷碑前,伸手在碑上拍了兩拍。
突然之間,他消失了。
過不多時,他突然又在原地出現,只是手裡的竹籃卻不見了,他再次原路返回臨安。
日頭偏西,太陽不是那麼熱烈了,玉津園外多了些小販。他們挑著新摘的瓜果菜蔬沿西湖叫賣,一聲聲的正宗南音:
“桃子要伐?新摘的毛桃,又甜又脆,先吃後買,不甜不要銅鈿……”
“小籠饅頭,湯水足,鮮汁多……”
“脆藕,甜蜜蜜的脆藕……”
那人疑惑的掃了眼比平時稍微多了那麼些的小販,喚開角門走進去。片刻後兩個粗使丫頭從門裡走出,把小販都叫過去,一樣樣的挑,卻是難纏,使勁還價,在毛桃脆藕上又掐又摸,半晌一樣不買。
小販們都有些不高興,圍著她們,有人冷言道:“兩位大姐,買東西不是這麼買的,東西哪有不新鮮,都是剛上來,自家種自家挑賣,不要這樣使勁掐,壞了咱賣給誰去?”
兩位粗婢互相對視,半晌才磨磨蹭蹭挑肥揀瘦的買了些,用荷葉包了返身進去園子。
小販們唉聲嘆氣:“兩位大姐不好相與,還是不走這路了,咱到錢塘門外碰碰運氣去。”
“一起去一起去,剛開張就碰到兩位難纏姐兒,怕是今天買賣運氣不好。”
小販們結夥做堆,前後相接的離了這裡,挑著擔子遠去了。
玉津園牆頭上悄悄探出一個人頭,正是先前去亂葬崗的那人。目送小販們遠去,他跳下梯子,自言自語道:“都是普通人,看來我多疑了。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多疑總不是壞事……”
他嘀咕著走過花徑不見。
********那些小販挑著擔子走過清波門,卻不朝錢塘門走,這條路盡頭遠處停著輛牛車,他們互相使個眼色,把擔子往牛車上一扔,居然自顧自的跑了。
下一刻,這些人出現在刑部後堂,裡面黑壓壓一堂的人,盡是大宋高官。為首正是趙鼎和李宏。他們倆旁邊坐著位滿臉憤恨的五十餘歲男人。這人一身緋色官袍,但腰裡束的竟然是根白麻布帶,顯然家有喪事,而且死的是至親。
他就是刑部尚書袁滔,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