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被殺案作為切入契機。若是依照父王孱弱的震懾力,李培南在書信裡說,不足以成事的話,還可分化出彭馬黨中的低階官吏,誘發他們舉薦賬本上的貪汙官員,再督促被舉官員另行揭發其他官員,一觸二,二觸三……直至十人百人,最終能揭起盤吸在官場吏治上的這一塊痼疾,將底下藏匿的髒汙、膿潰全數除去。楚南王看完書信後氣得一宿未睡,又不得不信服長子軟硬皆施的對策,思前想後一陣,他向三省官員告假,回到楚州私下接見中書令馬開勝家人,並對外打出“督促世子政務”的大旗來混淆彭因新及宮中眼線。
楚南王回到楚州世子府中歇息,朝廷裡的舉貪案由此落下第一輪言諍硝煙,等待著第二輪新證據呈堂,由都察院再主持審查,若都察院二審無異議,依照國法,楚州貪贓案狀自此闔卷,永不得翻查或追責一干官員。
楚南王等著第二次機會,彭馬黨派也在積極應對。他們蒐羅大批幕僚來想出法子堵塞缺漏關節,還飛信請求閔州散花縣知縣派出首腦人物來坐鎮,極快他們就收到了朱佑成的回信:犬子已出行楚州,若得他一指相助,可保汝等高枕無憂。此後,朱佑成就斷了與楚州及宮廷裡的聯絡。
朱佑成為官十幾年,以官養商,小心而謹慎,不求上進,只想固本,是以從不會拋頭露面收納一兩贓銀而授人把柄,更不會讓自家本寨人的名字出現在賬本上。朝廷萬一要追究下來,也只會尋到朱家寨人到州外各地幫役的事實,決計找不到他與彭馬黨相交往的有力證據,即使朝廷找到先前彭因新曾指派親信,簽發他所派出的役工的委任狀,也只能證明他們之間有所牽連,治下一個“處事不當”的私罪,罰處錢銀了事,依然撼動不了朱家官商根基。朱佑成之所以藏得這樣深,是因為他有遠見性,只願出人力和計策,堅決不肯染指官銀及盤剝民生。
朱佑成幫助彭馬黨落得最大的好處,便是自閔州至京城,使朱家商戶一路獲得便利的“鹽引”,暢通無阻地實行鹽鐵營運。十一年來,朱家寨人成了鹽商巨賈,赫赫聲名傳於閔州百縣。朱佑成見好就收,有意幫彭馬黨最後堵塞一次婁子後就徹底撒手,因此面對彭因新的請求時,只丟擲去請教犬子朱沐嗣的答覆。
彭因新火速調派人手四處尋訪朱沐嗣的下落,苦於無人見過朱沐嗣的面相,接連幾日的查訪就遇到了難處。彭因新發飛信已聯絡不上朱佑成,知道朱佑成撂了擔子,暗地裡咒罵了多時。這時,心腹傳話過來,說是在昌平府的街市上見過五梅,五梅曾是朱沐嗣的同門,應該能識得朱沐嗣的面相。
彭因新順藤摸瓜找過去,竟然不期然遇到了朱沐嗣,那是一個眉目清朗的少年公子,手裡正拎著一筒凍子酥奶酒,他站在街頭緩緩一笑,就給了彭因新莫大的定力。
“已等大人多時。”朱沐嗣淡淡說道。
彭因新在少年郎面前折腰作揖:“公子知道我要來?”
“我來昌平府,便是為了平息此事。若想扳倒楚南王,必先剷除世子勢力,如此需聽我一切主張。”
“謹諾。”
就在朱沐嗣不動聲色地幫助彭因新阻擋楚州貪贓一案再度稽核時,宮中下達的駁詰判詞也傳到了李培南手裡。兩撥人在角力,在鬥爭,揣度著對手的心意,再想方設法打探對手的動靜。
只是雙方人手都足夠謹慎,使李培南始終找不到擺了他一道的不知名姓的朱家軍師,也使朱沐嗣預測不到李培南下一步的行動。於李培南而言,他已提前佈置好對策,鼓動父王出行楚州反間馬開勝;於朱沐嗣而言,他只能見招拆招,力求扭轉劣勢,用一場大案打亂李培南的步調。
兩人隔著地界進行一場看不見的博弈,都在靜靜等待著時機。
遠在行館裡的閔安撿起駁詰判詞細細檢視一遍,當即就體會到了棋局中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