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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黑馬的眼睛始終望著他,嘴巴輕微地發出了一聲“噴兒噴兒”的聲響。爸爸知道黑馬在表達著一個意思,他明白那意思。他必須在它還有一口活氣兒的時候動手,那血才是活的。

爸爸的手哆嗦著,輕輕撫摸馬的臉、馬的鼻子、馬的脖子,最後撫摸那雙眼睛,想讓它合上。可等他的手一離開,那雙眼睛復又睜開,默默地矚望著他,似乎催促著他。

爸爸的雙眼湧滿熱淚。

他“撲通”一聲,給黑馬跪下了。嘴裡喃喃低語,多謝你,我的好夥伴,下輩子咱們還一起生活,那會兒你當人我當馬,我也這樣馱著你滿世界找兒子。到時候你也這樣給我一刀——“撲哧”!說著,爸爸手裡的蒙古刀迅疾地切進黑馬的咽喉。熱而紅的血隨刀口噴射出來,那咽喉處如解脫了般地發出“咕兒”的一聲響,接著,馬的雙眼終於合閉,同時擠落出兩顆大的淚珠,滴在爸爸握刀的手上。

爸爸抱起馬頭痛哭。

爸爸大口大口飲著熱的馬血,他又往塑膠桶裡灌滿馬血。接著就是切割,把剔好的馬肉一條一條地切割,攤在乾地上曬肉乾。最後點上火,烤熟帶不走的馬骨頭,還有雜碎等。就這樣,剛才還活著的黑馬,沒一會兒被他分解乾淨,化整為零。

這回真的只剩下自己了,爸爸望著那張空空的馬皮想。

身上恢復了力氣,他站起來,撿起自己啃過的馬骨頭,放進那張空空的馬皮裡包裹起來,然後選個地方挖起坑。可地很堅硬,他就用蒙古刀一點一點地摳挖,很費勁。他不停地挖著,過了很久終於挖成個淺坑,就把馬皮連骨頭埋在裡邊。然後又搬來好多石頭蓋壓在上邊。

做完了這一切,他跪在馬冢前磕了三個頭,又守著馬冢過了一宿,腦子裡回想著黑馬從小馬駒長成大馬,與他們一起熬過的往日歲月。黑馬為自己家貢獻了一切,最後包括自己的血肉。他覺著自己欠了黑馬許多,毫不計報酬,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為主人付出一切,黑馬比自己比人類可高尚了許多。

第二天出發前,爸爸把東西歸整了一下。乾肉條、馬血、獵槍之類是必須帶的,還有那副馬鞍子。按說沒有了馬,馬鞍子已成多餘,可那是祖傳的雕花馬鞍子,上邊鑲嵌著銀環和白銅圓釘,是蒙古男人最稀罕的東西,他捨不得丟下。於是他又扛起了那副空馬鞍子。

爸爸又上路了。

這回精神氣兒充沛了許多,肚裡有了馬肉馬血,連眼神也變得明亮許多,已辨清了要走的方向。

回過頭看一眼馬冢時,有一隻禿鷹不知何時從哪兒出現的,落在馬冢上正用爪子撥拉著蓋壓的石頭。顯然,嗅覺敏銳的它聞到了血腥。爸爸生氣了,回過身拿獵槍瞄準它,“砰”地放了一槍,禿鷹振翅高飛,逃得無影無蹤。爸爸有些惋惜,要是再靠近點打,或許能打著它解決了幾頓食用。

漫漫的荒野,依然無窮無盡地延伸到天際線。

爸爸義無反顧地邁開大步。他曾見識過這種地形,那是當年當兵在大北疆,有一次迷路走進了也是這樣的大荒野,整整走了七天七夜。此時此景,跟那回差不多,同樣是朝哪兒看都是一樣單調的灰濛濛,令人發愁又洩氣的荒野。即便是遇上些小山也是低低的平緩的,上邊沒有樹,沒有灌木叢,更沒有兔鼠之類可獵物。此時若是膽怯和恐懼,孤獨的心靈會滋生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覺得空曠的四周緊緊地擠迫著你,勇氣一點點地被蠶食乾淨,那麼人就離發瘋不遠了。

爸爸緊了緊後背上的物品,邁動起堅實的步伐。

他經歷過,什麼都不懼,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找回兒子,沒有別的,他早已無暇恐懼。

他走著,不停地走著。

第五天頭上,爸爸遇見了那位驏騎馬背的瘦子。

在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