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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媽叫我不要哭,叫我看火車。我懸念 著門內的怪事,沒心情去看風景,只是憑在媽媽的肩上。

我恨那麻子,這一定不是好人。我想對媽媽說,拿棒去打他。然而我終於不說。因為據 我的經驗,大人們的意見往往與我相左。他們往往不講道理,硬要我吃最不好吃的“藥”, 硬要我做最難當的“洗臉”,或堅不許我弄最有趣的水、最好看的火。今天的怪事,他們對 之都漠然,意見一定又是與我相左的。我若提議去打,一定不被贊成。橫豎拗不過他們,算 了罷。我只有哭!最可怪的,平常同情於我的弄水弄火的寶姊姊,今天也跳出門來笑我,跟 了媽媽說我“痴子”。我只有獨自哭!有誰同情於我的哭呢?

到媽媽抱了我回來的時候,我才仰起頭,預備再看一看,這怪事怎麼樣了?那可惡的麻 子還在否?誰知一跨進牆門檻,就聽見“拍,拍”的聲音,走進吃飯間,我看見那麻子正用 拳頭打爸爸的背。“拍,拍”的聲音,正是打的聲音。可見他一定是用力打的,爸爸一定很 痛。然而爸爸何以任他打呢?媽媽何以又不管呢?我又哭。媽媽急急地抱我到房間裡,對娘 姨講些話,兩人都笑起來,都對我講了許多話。然而我還聽見隔壁打人的“拍,拍”的聲 音,無心去聽她們的話。

爸爸不是說過“打人是最不好的事”麼?那一天軟軟不肯給我香菸牌子,我打了她一 掌,爸爸曾經罵我,說我不好;還有那一天我打碎了寒暑表,媽媽打了我一下屁股,爸爸立 刻抱我,對媽媽說“打不行。”何以今天那麻子在打爸爸,大家不管呢?我繼續哭,我在媽 媽的懷裡睡去了。

我醒來,看見爸爸坐在披雅娜①旁邊,似乎無傷,耳朵也沒有割去,不過頭很光白,象 和尚了。我見了爸爸,立刻想起了睡前的怪事,然而他們——爸爸、媽媽等——仍是毫不介 意,絕不談起。我一回想,心中非常恐怖又疑惑。明明是爸爸被割項頸,割耳朵,又被用拳 頭打,大家卻置之不問,任我一個人恐怖又疑惑。唉!有誰同情於我的恐怖?有誰為我解釋 這疑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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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的孩子們①

我的孩子們!我憧憬於你們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說出來,使你們自己曉 得。可惜到你們懂得我的話的意思的時候,你們將不復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這是何等可 悲哀的事啊!

瞻瞻!你尤其可佩服。你是身心全部公開的真人。你甚麼事體都象拚命地用全副精力去 對付。小小的失意,象花生米翻落地了,自己嚼了舌頭了,小貓不肯吃糕了,你都要哭得嘴 唇翻白,昏去一兩分鐘。外婆普陀去燒香買回來給你的泥人,你何等鞠躬盡瘁地抱他,喂 他;有一天你自己失手把他打破了,你的號哭的悲哀,比大人們的破產、失戀、broke nheart②,喪考妣、全軍覆沒的悲哀都要真切。兩把芭蕉扇做的腳踏車,麻雀牌堆成 的火車、汽車,你何等認真地看待,挺直了嗓子叫“汪——,”“咕構構… ”,來代替汽 油。寶姊姊講故事給你聽,說到“月亮姊姊掛下一隻籃來,寶姊姊坐在籃裡吊了上去,瞻瞻 在下面看”的時候,你何等激昂地同她爭,說“瞻瞻要上去,寶姊姊在下面看!”甚至哭到 漫姑面前去求審判。我每次剃了頭,你真心地疑我變了和尚,好幾時不要我抱。最是今年夏 天,你坐在我膝上發見了我腋下的長毛,當作黃鼠狼的時候,你何等傷心,你立刻從我身上 爬下去,起初眼瞪檔地對我端相,繼而大失所望地號哭,看看,哭哭,如同對被判定了死罪 的親友一樣。你要我抱你到車站裡去,多多益善地要買香蕉,滿滿地擒了兩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