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衝到車子前面?我自己也無法理解。那些年輕人打算開車逃走的時候,我跳了出去。我不想讓他們逃走。雨雲遮蔽了整個天空,完全沒有打雷的徵兆,然而我卻感到一股被落雷劈中般的麻痺。一定是至今那些被殺害動物們的憤怒與無法排遣的恨意落了下來。憤懣與使命感驅策著我,絕不讓你們逃走!我的腳踏了出去,緊接著我的身體便麻痺了。
過了一會兒,我做了夢,或者說是一頭栽進夢中比較貼切吧。當然其實,我連這是不是夢都分不清。
很唐突地,我人站在車站裡。日期、時間和脈絡都不清楚,連外頭的天氣狀況也不明。
我站在新幹線的剪票口旁,茫然地望著投幣式置物櫃。
多吉在那裡,他旁邊有人。我以為那人一定是河崎,結果不是,是個未曾謀面的年輕人。是大學生嗎?他身上帶有一種若對他說&ldo;你好純真唷&rdo;,他一定會當場嘔氣的純真。
我不確定他們在做些什麼,但我看見多吉鎖上置物櫃說:&ldo;這樣就關起來了。&rdo;露出了笑容。
多吉說日語的語調完全就像個日本人般流暢,這時我確定了這一定是夢。
他們兩人開始移動,搭手扶梯下樓。我跟了上去。感覺不到行走的觸感,也感覺不到面板應該感受到的空氣溫度,或許我已經沒有肉體了。
多吉和那名年輕人在車站出口處分道揚鑣,但我沒辦法聽見他們彼此道別的聲音。
兩人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各自前進。我跟上多吉。
多吉穿過逐漸聚攏到十字路口的人群,往南前進。南邊有什麼嗎?我不知道,但他的腳步很輕快。
就在走了約二十公尺左右的時候。
多吉朝馬路沖了出去,就跟我初次邂逅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差點誤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他救助醉漢時的那個場面。
他朝著車水馬龍的馬路沖了出去。搞不好是我的記憶被施以若干加工,重新拿來使用吧。
那緩慢進行的情景,就宛如觀賞著慢速格放的映像似地,我呆然望著。
我很快就知道他為什麼衝出去了。有一隻嬌小的博美狗走在馬路上,它的飼主是一名正在等紅綠燈的駝背老人。不知道是老人放開了它,還是繩索鬆掉了,總之老人一定沒發現狗兒正單獨行動。
可能是沒注意到小型犬,一輛休旅車並沒有放慢速度,發出隆隆巨響沖了過來。
多吉為了救那條狗而衝出去。騙人的吧?我感到不知所措。為了救狗而衝上大馬路?情節實在老掉牙到了極點。
車子熙來攘往的縣道彷彿一條河川,感覺多吉像是勢如破竹地躍入了那條清澈的水中。
多吉的臉上並沒有悲愴或拼命的神情,真要說,那是一種即將獲得什麼的凜然,我不禁看得入迷。
我聽到他的聲音。
&ldo;就算死了,也只是再輪迴轉世罷了。&rdo;
那優美至極的日語讓我感到驕傲無比。
回過神時,景色消失了。是夢嗎?我一方面這麼想,一方面也揣想著這或許是未來的故事。會不會是因為某種差錯,使得意識即將消失的我不小心窺見了幾年後的場面?
就算給我這麼一點獎賞也不為過吧?我恣意地想像。搞不好‐‐我心想‐‐是啊,或許不久之後我就可以和死後的多吉再會了。會不會這樣呢?我還聽說轉世是需要一段準備時間的。
是個性隨便還是胡來,總之我樂觀地這麼想。
反正是小細節,隨便怎樣都好。
感覺意識彷彿睡著般逐漸淡去,我朝著看不見的多吉一再地確認:真的會轉世吧?一定會轉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