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的絲幔在雲霧之中如暈染在水裡的一抹硃砂,又如同滴進去的一滴血。
空氣裡除了槐花香,還有酒香。
仙童退到旁側躬身攤出手掌,武德便踏著玉階走上臺來。
緋色長幔之中,僅擺著一桌兩蒲團,桌上有酒,而桌後則有一人,離航只著閒散的一襲玄衣坐在敞軒內,高束於頂的墨髮,眉眼鼻唇無不透著凜冽英氣,然而眉心一點硃砂卻似美人指上的蔻丹,壓住了他這股迫人的霸氣。
“一大早的喝酒,真人真好雅興。”
武德停在門口,語氣依舊慢吞吞地,但這慢吞吞裡又隱含著一絲戾氣。
離航直到斟滿了兩杯酒才抬眼看他:“你我建立大魏之前,每日裡早上都是一壺酒。我這雅興,不是與你一起養成的麼?”說著他把酒杯往對面推去,“不過或許真君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眨眼間滄海桑田,又是好幾千年。”
武德凝眉:“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意。”
“並沒有什麼好難猜的,你不就是來做困獸之鬥的麼。”
離航乾掉一杯酒,吸著酒氣站起來。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武德笑容斂去,換而之的是眼底漸起的寒意。
“我到底比你多出兩萬年修為。”
離航交握著手走到他面前,勾唇道:“不瞞你說,我已經猜到你會來找我,而且這次你我都逃不掉了。前幾****的小師叔祖突然間造訪離恨天,然後還抹走了我一滴血。我小師叔祖那樣的人,據說從未有把除創始元靈以外的任何人放在心上,但是他卻拿帕子擦了我額角的血,而且還帶走了它。
“我師叔祖的通靈之能已爐火純青,他拿我的帕子,使我第一感覺就是猜測他拿去看我的記憶。而我所有的記憶裡,又只有與你還有緋衣這段印象深刻,他想看我的記憶做什麼呢?如今緋衣不見了,當然只能和你有關。
“我揣著這份疑惑,就查了查你,於是就有了收穫。我就查到你和你那頭獨頭獸最近跟巡察司的人有過些接觸。你被巡察司的人盯上了,而同時我小師叔祖又盯上了我,我掌領兵部這麼多年,當然不會把這當作是巧合。
“而能驚動到我師叔祖這樣的上神的案子,如果不是關乎到我們闡教,還會有別的什麼?
“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青丘那案子很可能是你做的。而你必然不知道這後頭還有我小師叔祖在盯著,所以也不會收拾得多麼乾淨。而我剛好又查到,劉俊帶著巡察司的人連夜出了衙門,我雖不能肯定他們是去做什麼,但總覺得你臨死前一定還會來找找我的。”
武德面容已十分陰寒。
離航笑一笑,又說道:“你挑撥各族紛爭,而且還坑殺神族,按律當誅無赦,為個女人,你這麼做值嗎?”
“我倒是寧願覺得不值。”武德望著他,“倘若我能像你一般薄情寡義,便不會帶緋衣回青翠峰,她不跟我回去,我便不會將這數萬年的情意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像你這種人,心裡永遠也只有權勢,永遠都只會衡量付出得值不值!”
“像我又有什麼不好?”離航仍在笑,“我們又非凡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多麼不現實。按照我們的修為論,就算然當初不納蘇秋,若干年後緋衣還是會先我而去,難道我就要守著這份回憶過餘生嗎?別傻了。”
“你既然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又為什麼不讓她留在青翠峰!”武德踩著他的話尾逼問回去,“你既然說的這麼輕鬆,又為什麼執意要帶走她?你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做的到!如果沒有你的摻和,我與她定會證明給你看!”
離航沉默下來。半日他道:“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她已經不是!”
武德面容緊繃似鐵,目光在這一瞬間也變得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