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珠炮地發問,手緊緊攥著金幣。
對於老爹的疑問,歐也妮回答得十分乾脆。
“原本還有一枚,但已經被我用了。剩下的都在這裡。附近我想應該已經沒了。這事除了我和娜農,您是第三個知道的人。我已經叮囑過娜農不要說出去。她的嘴最嚴實,別人用刀也撬不開,您應該知道的。”
葛朗臺看看金幣,看看女兒,如此反覆數次,陷入了劇烈的思想鬥爭。過了好一會兒,彷彿終於下定什麼艱難決心,他點了點頭。
“好啦!老爹明白了!怪不得你大手大腳地給你母親和娜農她們買那些玩意兒呢。那個金幣就是這麼花掉的,對不對?算了算了,花掉就花掉吧,老爹不怪你了。就讓老太婆和娜農高高興興地過個新年吧!反正沒幾天也是新年了!”
葛朗臺決定寬宏大量一回,讓此事就此為止。
“但是,”他跟著又嚴肅臉強調,“記住,以後要是有這樣的事,千萬不要象這次這樣自作主張,一定要先告訴老爹。還有,雖然這次老爹原諒你了,但並不表示以後還允許你象這次這樣胡來!”
葛朗臺說完,把桌上的金幣揣進衣兜裡,急匆匆要往樓上自己那個小金庫去時,忽然想起太太剛才提的那句話。
“對了,你母親說你也給我了買了手套?拿來吧,孩子。讓老爹看看什麼樣。那些天殺的巴黎生意人!他們以為錢都是自己從地裡鑽出來的呢!什麼手套,竟然也敢賣到5法郎一雙!”
想到這個價錢完全抵得上自家太太差不多一個月的零用錢,老頭子就覺得一陣肉疼。
歐也妮把從巴黎一流百貨店裡買來的那雙皮手套遞給他。
老頭子細細摸擦了好幾遍上好的皮質,又聞了聞味道,最後斷定皮子是張進口的美利奴羊皮。但張開嘴,還是把女兒送自己的禮物貶得一文不值。總之,哪怕手套再好,他也一定要讓女兒明白,花5法郎買一雙手套,等同於幹了件天下第一的蠢事——他正嫌棄著呢,忽然留意到女兒彷彿並沒給她自己買什麼。衣服還是先前的舊衣服,鞋也是穿了好幾年的那雙。心裡忽然一軟,就把手套收了起來,雙手莊嚴地背在後面。
“嗯哼!”他轉過身,嘴裡嘀嘀咕咕,“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別亂花錢。這雙手套既然買了,我就先收著。等現用的這雙壞了,我再拿出來用……”
“父親,我還有件事要跟您說。”
歐也妮叫住他。
葛朗臺停住腳步扭頭。
“哦,對的。是要說格拉珊在巴黎辦的那事嗎?也好,那就現在聽你說說。他辦得怎麼樣啦?”
“他辦得很好,是個值得託付事情的人。”
“本來就該這樣!又不是白讓他幹活!事成之後,要付給他百分之一的佣金哩……”
老頭子記掛著趕緊先去把兜裡金幣藏起來,說完這話,轉身又要走的時候,聽見女兒在身後說道:“父親,我想向您提一個請求。以後家裡的伙食可以改善些嗎?媽媽這兩年身體沒以前硬朗了,時不時有個小病小痛,上個月走路的時候,我就聽她抱怨,說踩下去連腿都覺得疼。有次我碰到貝日蘭大夫,他建議飲食儘量新鮮多樣,說這樣能改善健康。還有……”
“貝日蘭大夫!”
歐也妮話還沒說完呢,就被老葛朗臺給打斷了。他用一種誇張的的口吻重複著城裡唯一的醫生的名。
“我的傻女兒,你怎麼會聽信他的話?他倒是巴不得別人家的婆娘和小姐天天生病才好呢,這樣他就有藉口一天跑過去六七趟,想盡辦法從男主人的口袋裡撈錢!我告訴你,你媽媽身體好得很!比牛都要健壯!咱們家吃得也不錯了!你看看你,又健康,又漂亮的,貝日蘭大夫家吃得再好,出來的女兒也個個歪瓜裂棗,怎麼能跟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