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黑馬狠狠抽去。那墨蛟大概從未被旁人鞭打過,暴烈脾性受這一激,立時揚蹄怒嘶。蕭綦一驚,不待他出手製止,我已猛夾馬腹,催馬躍出。
我座下名喚“驚雲”的白馬也不是凡種,通身如雪,長鬃壓霜,賓士之間仿如御風踏雲。
蕭綦縱馬追了上來,那黑蛟果然神駿非凡,來勢迅若驚電。
黑白兩騎漸漸並駕齊驅,蕭綦側頭看我,滿目驚豔,朗聲笑道,“你究竟還有多少能耐?”
我笑而不答,揚鞭催馬,任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長髮飛揚,彷彿御風飛翔在一望無垠的綠野之上,風中混雜了泥土與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我的騎術自小由叔父親自教授,冠絕京中女眷,連哥哥都曾甘拜下風。然而見了蕭綦的騎術,到底叫我心悅誠服,那墨蛟的能耐也勝驚雲一籌。我與它都已經有些乏力,蕭綦卻還氣定神閒,墨蛟更是越發神氣昂揚。
“罷了,你贏了!”我深喘一口氣,不忍再催馬,笑著將馬鞭擲給蕭綦。
“王妃承讓。”蕭綦含笑欠身,勒韁緩行,溫柔凝望我,“累了麼?”
我搖頭微笑,掠了掠鬢髮,這才驚覺已經走得太遠,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曠野,天色也已暗了下來。暮色四合,繽紛野花盛開在綠野之間,遠處有數座氈房木屋,牧民們已經升起了篝火炊煙。成群的牛羊正被牧童驅趕回家,歡快悠揚的牧歌聲,從羊群中傳來。
“這是哪裡,我們竟走得這麼遠了!”我訝然笑嘆。
蕭綦一臉正色道,“看來今晚回不了城,只能露宿了。”
我吐了吐舌頭,佯作驚恐,“怎麼辦,會不會有狼?”
“狼是沒有。”蕭綦似笑非笑地瞧著我,“人卻有一個。”
我耳後驀的發熱,裝作聽不懂,側頭回身,卻忍不住失笑。
天色已經黑了,我們索性去到那幾戶牧民家中,正趕上晚歸的牧人回家,婦人們煮好了濃香撲鼻的肉湯,盛上了熱騰騰的羊奶。
我們這一對不速之客的到訪,讓熱情淳樸的牧民大為高興。也沒人追問我們的來歷身份,只拿出最好的酒肉來款待,將我們奉若貴賓。幾個少年圍著墨蛟與驚雲嘖嘖稱羨,女人們毫無羞澀扭捏之態,好三地圍攏在我們周圍,善意地嘻笑議論著。她們驚歎我的容貌,驚歎我的肌膚像牛乳一樣潔白,頭髮像絲緞一樣光滑——這是我聽過的讚美中,最質樸可愛的話語。
酒至酣時,人們開始圍著篝火歌唱舞蹈,彈著我從未見過的樂器,唱起一些我聽不懂的歌。
蕭綦在我耳邊微笑道,“那是突厥語。”
我已瞧出些端睨,輕聲道,“他們不全是中原人吧。”
蕭綦笑著點頭,“北地一向各族雜居,彼此通婚,牧民大多是胡人,民風與中原迥異。”
我微微點頭,一時心中感慨。我們與突厥征戰多年,兩國仇怨甚深,然而百姓依然和睦相處。百餘年來相互通婚,共同生存於此,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疆域雖可以憑刀槍來劃定,可血脈風俗是輕易割不斷的。
一位白鬚長者邀請蕭綦與他對飲,剛回到座上,卻見一個臉龐紅潤的姑娘端了酒碗上來,大膽地遞給蕭綦,周圍男女都鬨笑起來,直直看向我們。
我不懂得她們的風俗,卻見蕭綦笑著搖頭,“我已有妻子。”
那姑娘非但不羞怯,反而倔強地一跺腳,轉頭望住我,“你是他的女人?”
這直截了當的話反倒問得我一怔,回眸見蕭綦深深含笑看著我,心下竟有說不出的暖意。
“是。”我微微一笑,揚眉迎上那姑娘挑釁的目光。
她眸子閃閃地望住我,“我想邀他一同跳舞,你能允許嗎?”
原來只是一同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