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如絲,密密的如張透明的網,觀中樹木染青,青石的路面被沖刷的纖塵不染。
長身玉立的男子揹著隻手,未打傘,緩緩行走在其間,靜謐祥和。
花無燼抹把臉上水珠,一陣風拂過,吹散了她的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咬口廚房順來的饅頭,皺眉,揚手就扔了,“這是饅頭還是石頭,啊呸呸呸。。”
九華腳步一頓,輕蹙眉,看著莫名滾到路邊的被咬了一口的饅頭,微抬頭,復又繼續向前走。
她索性躺在平坦的屋頂之上,毒一日不解,結界一日無法結,她想若她是株樹,風吹日曬雨淋,當長的頗繁茂,懊惱的抓幾下頭髮,幾日不曾沐浴,感覺周身哪哪都癢。
小小玉安城有三座道觀,卻依然不影響回元觀香火,每日裡香客絡繹不絕,虔誠至極,正門有個天然形成圓池,水汽氤氳,冬天也不曾結冰,故而每人經過時都要丟幾枚銅錢進去祈福。
花無燼翻個白眼,拿下頭上的幾枚銅錢,“明明就是個普通的溫泉,日日對著這許願能給你們多生些銅錢不成!”仔細的將自己洗乾淨,又從池底撈把銅錢。
清泉寺的事之後,她再不敢輕易離開半步,只去城中買了些東西就匆匆回來。
捧著只燒雞,盤膝坐在九華的屋頂上,啃的滿嘴流油,再飲一杯酒,自得其樂,酒足飯飽,滿足的半眯眼,翹著二郎腿晃啊晃的,幾片銀杏葉飛揚而下,落在她瘦削的肩頭。
她捏起片叼嘴裡,饒有興致的看熱鬧。
一女子正含羞帶怯攔住九華去路,不停絞著手中的絹帕,半咬唇,支吾,“九華道長,這是小女親手所制,還請莫要嫌棄。”纖纖玉手捧上一件輕薄裡衣,緋紅著小臉,“天氣愈加炎熱,您。。貼身穿著,舒服些。”
她起身,烏溜溜的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咂舌,“桃花真是一朵又一朵,從京城一路開到玉安,嘖嘖,長的好看就是原罪。”
九華幾不可察的緊了緊袖中的手,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聲音淡淡,“請自重!”說完繞開就走,不做半刻停留。
“唉,不懂憐香惜玉,冷淡更勝從前,嘖嘖嘖,暴殄天物。”瞧他遠去的背影,姑娘的淚大顆滑下,羞憤難當跑開了。
瞧那衣裳的料子就很不一般,應當是專程從江南購得,“你不要收下我穿也行啊。”扯扯身上寬大道袍,很是惋惜到手的衣服飛了。
他還同從前一般無二,夜裡掌燈,安靜坐於窗前看書,寫字,跳動的火光照著他無懈可擊的臉,眸中似有點點碎光閃躍。
花無燼就趴在窗欞上,下巴枕在自己手背上,另一隻手溫柔的撫摸他的眉眼,高挺鼻樑,溫潤薄唇,“唉,千里尋夫,當真不易。”
月色如水,公子如玉,他著一襲白衫,墨髮鬆散披在肩頭,輕輕將頭側去一邊。
她正發呆,沒注意他這小小動作,手還在虛空撫摸,“面板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再摸摸自己的臉,再曬下去,估計要同老樹皮一般了,眼神幽怨的看著天上皎月,“天帝,你們真是害苦我了。”
等她回神,九華已經睡了,呼吸平穩,她悄悄爬到裡側,側頭打量他,長長的睫毛不小心掃在他臉頰上,黑夜裡,他的耳尖微泛紅,狀似無意的翻了個身。
她躺平嘆氣,“我這妖精當的屬實不易,不若直接綁回去成個親,也好日日守著。”
聽得九華咳了幾聲,她的手慣性的輕拍他的背,將薄被往上拉拉,“可莫著涼了,如今我仙力暫失,可醫不好你。”
拍著拍著自己就睡著了,夢裡看到滿面笑容的無憂朝她伸出手,“阿燼,我好想你。”白衣雪發,眉目溫柔,她委屈的落下淚,“無憂,我都快成望夫石了。”他只旦笑不語,一雙眸裡盡是繾綣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