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京眼皮一跳,當初霍雲帆的二伯霍錦程涉嫌殺害周曉京的三叔,但事後霍家調動一切人脈關係,終於使嫌疑重大的霍錦程因為證據不足而被無罪釋放,從此霍家與周家就有了解不開的心結,而且日久彌固。
這樣堅固的心結,是血和淚凝結成的仇怨,不是輕輕巧巧說一句原諒就可以過去的。
為什麼非要遇見他?周曉京有時會覺得,她幾乎要被愛和恨撕裂了,只要她對霍雲帆還有情意,她的一生就註定是殘缺的。
所以周曉京甚至會有點羨慕周曉越,至少,她可以擁有一個圓滿的恨意。
周曉京道:“往者不可諫,等以後大姐找到個稱心如意的人,就一切都會好起來罷!”
周曉越緩緩拔弄著腕子上的鑲嵌著紅鑽的白金手鐲,笑道:“但願如此吧!”
周曉京暗想,若能在明鏡給周曉越找到一個合適的男朋友是最好,只是相處不久的同事,也不知人品如何,向金小姐和沈小姐打聽是萬萬使不得的,一來她自己也是年輕姑娘,只怕會惹來嫌疑,二來周曉京剛進明鏡,人家當然不肯把心裡話對她講。
若是喬安琪的案子能拖上一陣兒,她就能在明鏡多呆些日子,私底下看看這些人的人品了,唉,如果案子拖得久一點就好了,周曉京開始自欺欺人地認為自己希望案子拖久一點,不過是為了能給周曉越尋個如意郎君,卻不知她這個想法正與霍雲帆的祈求不謀而合了。
如果周曉京知道這一點,一定會立即捂住臉。
就如她此時窩在被子裡一樣。
邵媽媽的小孫子確認是細菌性腹瀉,已經連夜住進了醫院,孩子才幾個月嬌嫩得很,邵媽媽的兒子又在廣州做事,一時回不來,單是小孩子住院初步算起來也要一週多,出院之後需要護理多少日子還不知道。周曉京已經囑咐過邵媽媽要在家裡住多少日便是多少日,一切以小孩子的健康為重。又派了秀枝買了許多嬰兒用的乳粉牛奶和其它補品去醫院探望。
周曉越臨走的時候,曾經苦勸周曉京搬到她名下的別墅去住,“二妹若覺得不自在,索性我把那幢別墅過在你名下,說起來分家的時候二妹也太吃虧了些!”
周曉京婉拒了,其實就算她名下再多幾處房子,她也還會選擇住在江灣的公寓裡,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處,不會顯得過於冷清。倒是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裡睡覺,夜半無人時,望著清冷的月色才會更加地心事重重,徹夜難眠。
雪枝和秀枝都是周曉京的貼身丫頭,按理說邵媽媽不在,是該她倆來值班的,但是周曉京在國外唸書多年,一個人住慣了,有個旁人在側她反而更彆扭,因此還是讓她倆回了隔壁的房間去睡。
月色飄飄灑灑地散落下來,輕如煙,淡如雲,細如紗,柔如水,跌落進周曉京深不見底的心扉。空落落的心底更加沒有著落,更要命的是,往日周曉京一人獨居,只不過稍稍耽上一會兒,想著想著心事也就睡著了,但今天大概是頭一次見到兇案現場,死者又是昨晚才見到的活生生的人,就具有更強烈而深刻的刺激,白天明明根本想不起來的血肉模糊的情景,到了萬籟俱寂的時候,反而一刻比一刻更加清晰地襲上心頭。
周曉京想要拼命甩開這些想法,但越是搖頭那些印象越是堅固,孤寂無依中那種恐懼如同魔鬼的影子一樣越長越大,攫住了周曉京的呼吸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正在周曉京的神經繃得緊緊地快要斷掉的時候,突然——
“叮呤呤呤呤——”周曉京“砰”地一聲坐了起來,緊接著頭部一陣劇痛,在周曉京幾乎以為真的是強盜入門的同一時刻,她才意識到是起得太猛,以致於撞在了香樟木雕成的翻卷著的雲頭上。
周曉京恨恨地咬牙,慌忙披上乳黃團紗的織金繡花睡衣,跑到電話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