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吹開熱氣喝了一口,抽了抽鼻子,眼淚沒來由地掉了下來。
方靖慌了,他最見不得女人哭,連忙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好好的哭什麼?別哭了,別哭了,來,擦一擦。”
李奉倩接過紙巾,抽抽嗒嗒地說:“我、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沒精打采的……我突然覺得心裡很苦,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方靖苦笑道:“果然是中文系的,多愁善感。我還沒哭呢,你怎麼就哭了?”
李奉倩半是羞慚半是傷心地用紙巾蓋著臉,搖了搖頭。周圍有人開始往這邊看,讓方靖更加不自在。他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你想安慰我,又不知道怎麼安慰,越想越覺得我可憐,對不對?”
李奉倩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不是可憐你……”
“沒關係,我懂你的意思。”他長出了一口氣,喝著面前的濃縮咖啡,“我今天沒精神不是因為這件事。雖說,我也確實不知道怎麼面對家裡人……但我早就打定主意,不到最後關頭,我不去傷我爸媽的心。”
“難、難道能瞞一輩子麼……”
“那又能怎樣……”方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咖啡杯,眼神追隨者在半空中升騰、然後消散的白氣,“有時候謊言比真相來得舒服。”
好像要給他取暖似的,李奉倩握住他環在杯子上的手。手裡的咖啡透過陶瓷散發出熱量,她的掌心很溫暖。
方靖抽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別哭了,別人都看你呢。一會兒再陪我去逛逛,我得給我表妹買點什麼。”
李奉倩擦了擦鼻子,淚眼朦朧,帶著笑“嗯”了一聲。
飛機晚了一個鐘頭,出了候機廳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下雪了。
整個停機坪空曠的天空上被濃黑的夜色籠罩,只有橘紅色的燈光彷彿奮力撕開這黑暗一樣散發著暖暖的光,讓一切都看起來有種卡通片般不真實的顏色。細雪飄在頭頂,漫天漫地,好像小時候玩的雪片水晶球。
走向飛機的一段路不過幾十米,卻讓他覺得孤獨又冷清。那不透明的夜色和細雪一直壓在他的肩膀上,彷彿有了質感一樣無比沉重。
下了飛機,他等行李的時候就看見父親在玻璃門外等他。方靖的父親方忠民已經五十三歲了,幹了一輩子法醫,眼也花了背也佝僂了,見到有人在玻璃門裡向他招手,連忙從衣兜裡掏出眼鏡戴上,興奮地踮著腳向方靖揮動手臂,又做手勢叫他慢點。
不知怎麼,“閭門之望”這個詞突然浮現在方靖心裡,一時眼裡有些酸酸的。
他領了行李走出去,父親看到他,高興地一時說不出話來,走上去彷彿擁抱似的攬過他的肩,輕輕拍他的背。一瞬間那股熟悉的來蘇水味充斥鼻端,淡淡的。方靖和父親奪著行李,說:“我來提就好。”
父親奪不過他,並排和他走著,說:“飛機晚點了?”
“嗯。”方靖見父親的腳步有些跛,皺了皺眉頭說,“你又犯風溼了?我媽呢?”
“我這老毛病了,你媽才麻煩呢,前幾天打掃衛生累著了,在床上躺了兩天。”
“要緊嗎?”
“沒事,就是年紀到了,她又不肯歇。”父親帶他來到停車場,開啟家裡那輛別克旅行車的後門,方靖一把把行李提上去,父親笑著說:“力氣不小啊。”
兩人坐到車裡,父親打了一把火,沒打著,又打了一把,還是沒著。方靖忍著笑說:“我來開吧,我考的是手動車牌照。”方忠民尷尬地笑著,和方靖換了位置。
方靖開車的時候父親問他餓不餓,他說餓了,父親笑了,說:“昨天我就包了包子,胡蘿蔔羊肉餡,你最愛吃的。你媽在家還熬了紅豆稀飯。”
“我媽還會熬稀飯了?”方靖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