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李泰沒有應聲,阿生心裡癢癢的,還是隻能朝前趕去,待到又過了兩個路口,才聽車內響起聲音。
“去宣平坊。”
“是。”阿生響亮地應了一聲,一批馬韁,在路邊轉了個彎兒,又原路住回跑去,他駛的快了些,大概一刻鐘後,馬車便進了盧府所在的街道上。
往昔夜裡燈火通明的宣平坊三大街,因為懷盧家的落敗,變得蕭條,遠遠望去,只有盧家大門口左右還懸掛著幾盞朱燈。阿生有一年沒住這條街上來,怕走岔路,隔著老遠就盯著那門逼瞧,餘光瞄見一道人影從府內走出來,等馬車近了,阿生看清門匾上“盧府”二宇,那人已是翻身騎上拴在門外的馬匹,調轉馬頭,在阿生勒韁停在盧家牆下時,迎面馭來。
車馬交錯的時候,阿生還好奇地瞄了一眼那馬背上的人,燈光太暗,只道是一名穿著湘色緞子袍的少年,對方同樣看了他一眼,阿生只覺夜色裡那少年的眼睛似是有一瞬發了亮,待細辨時,一人一馬已是錯過。
“主子,到了。”
“駕!”
阿生回頭說話的同時,安靜的長街上突然響起一聲低喝,緊接著,車簾便被人從裡面飛快地撩起,阿生靈敏地後縮了下身子,眼前掠過一道人影,再扭頭著,李泰已是站在車外。
“主子?”
李泰沒理會阿生的詢問,定睛望著前方不遠處奔跑的馬匹,那馬背上的少年似是察覺到他緊盯的目光,側身望來,遙遙之間,四目相對,一雙眼睛勾起莫名的笑意,另一雙眼睛卻是危險地眯起。
阿生見李泰站在馬車邊不動,心念一動,便探頭看去,只來得及見著諸失在街角的半邊馬腿。
“主子,要追上去嗚?”
“不必,回府。”李泰冷著臉撩起衣襬上了馬車,在軟鋪上坐下後,左拳才緊緊握起,並非生氣,這種類似於被挑釁的感覺,竟叫他的心冷靜不下,開始蠢蠢欲動。
······
二月初八,一大早便不是個好天,下著小雨,也是這樣,魏王府門前的車馬,比前兩日少了許多,還有人擔心著,這雨若是不停,晚上芙蓉園的夜宴便不能在露天殿,只能改到御宴宮去了。
王府的門大開著,卻沒人敢冒然闖進去,都是老老實實地遞了名帖,有戴著黑色幞頭的長臉管事撐著一把傘走出來,外頭十幾輛馬車上掀著簾子等通傳的人,不約而同地朝他看去,見這管事走到街對面一輛馬車邊通傳,多是知道今日又沒戲見著魏王,打道回府前,還
不忘好事地看著那車子裡下來的,是哪家的大人。
先入人眼的,是一襲鴨卵青的長衫,頎長的男子,水玉扣帶,腰身略削,手握紙拿,步履徐徐,輕飄的衣襬懸在溼涯涯的地面上,一眼望去,只說背影,這男人便像是那方從溪底拾起的卵石,乾淨且清潤。
不少人憑著這背影便認出人來,長安城裡的翩翩公子多的好像是臘月裡的霜花,儒雅佔了一大半,可這種丰姿的,而今唯有一人。
長臉管事領著人進了王府,穿廊過廳進了一間小院子,在當中正開的門前停下,彎腰躬身衝著裡頭道:
“殿下,杜大人求見。”
“嗯。”
聽這低聲一應,杜若謹收起繪梅的紙傘遞給管事,掃手拂了衣衫下襬的水珠,看著屋門內僅有的一扁巨大的石屏,邁步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北面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東邊走一排四扁窗子,當中兩扁開著,窗下襬了一張紅木的松紋軟塌,塌上屈膝側坐著一人,正握著一卷書冊在翻閱,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
“參見殿下。”杜若謹行著禮,視線卻未離開榻上的人,暗暗打量,心中感慨,兩年不見,這性情難辨的男人,氣勢又內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