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窟裡,在吸取半截道人意識的過程中,我很陶醉,陶醉裡又夾雜著恐懼,因為正如我那時說的,不再有規則或底限能夠束縛我。觀主安排的,不見得是正確的,因為只要有安排,那便有確定的規則。」
隆慶看著中年道人身上淺青色的道袍,想起南海舟上觀主身上的那件青色道袍,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懼色,然而片刻後,懼色變成解脫後的輕鬆。
「觀主大概也想像不到我身上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除了我們自己,甚至包括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又怎麼可能瞭解昊天的意志是什麼?」
中年道人嘆息一聲,說道:「即便是師兄和天諭大神官,也不敢妄自揣忖昊天的意志,這世間又有誰能夠真正瞭解蒼穹在想些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承載著昊天的諭示,把自己的罪孽歸於昊天?」
隆慶說道:「凡人眼中的罪孽,或許並不存在於昊天的意念中。」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中年道人看著他,說道:「然而現在我站在你的身前,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撐著你沒有因為恐懼而下跪求饒,卻與我侃侃而談,難道你真以為這樣的說辭便能讓我放任你帶著天書和聖藥離開?」
隆慶平靜說道:「如果我的心意真是昊天的意志,那麼昊天的諭示必將由我實現,昊天怎麼會讓我死;如果我今天死在師叔手中,便證明我的心意並不是昊天的意志,既然如此,我便失去了最後的希望,還繼續苟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師叔,我真的不害怕死亡,至少暫時不會恐懼面對死亡。」
中年道人說道:「依然說得有理。但言語於我,就如苟活於你一般,沒有任何意義。交出天書和聖藥,至少我現在不會殺死你。」
「您自然不會殺我,因為觀主至少曾經在我身上寄予過某種希望。」
隆慶看了一眼自己的道袍,感受著懷裡的天書和那個小藥瓶,說道:「沒有規則,沒有底限,那便沒有交易。我曾經失去過很多,所以我現在就像孩子一樣貪婪,我拿到手的糖果,怎麼捨得交出去?」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中年道人說道:「師叔,您看過那些窮人家的孩子搶糖吃的畫面嗎?我以前在皇宮裡,在西陵神殿裡,都沒有機會看過,但後來當乞丐的時候看過,那要比乞丐搶剩飯更加熱鬧,也更加令人心酸,哪怕那些孩子已經吃撐了,哪怕那些糖果如此廉價,哪怕那些糖果可能對他們沒有任何用處,但他們依然要拼命地吃,因為他們不吃,便可能被別的孩子吃掉。」
中年道人聞言一驚,急道:「不可!」
話音一落,他一拂道袖,一道極宏大精純的氣息,驟然間捲動無盡數量的天地元氣,化作無形的繩索,便要縛住隆慶的身軀。
然而隆慶心中早有謀劃,便在說話的時候,早已悄無聲息把懷中的小藥瓶捏碎,搶在中年道人氣息來襲之前,連藥帶著掌心裡的藥瓶碎片,全部塞進了嘴裡,帶著詭異的笑容,不停用力咀嚼。
看著真的很像一個拼命往嘴裡塞糖的窮人家孩子。
小藥瓶的碎片很鋒利,劃破了隆慶的口腔,一些鮮血順著唇角淌下,更多的鮮血則是混著通天丸和碎片進入他的腹中。
中年道人身形若風柳輕揚,瞬息間來到隆慶身前。
然而此時隆慶已經服完了藥,就算把他腹部剖開,通天丸也不可能再復生。
中年道人的神情異常冷峻,眼眸裡的怒火彷彿要噴將出來,把隆慶燒成灰燼。
通天丸可以說是世間最珍貴的聖藥,即便是知守觀也只有寥寥數顆,而隨著陳皮皮離開知守觀,更是隻剩下了最後一顆。
隆慶抬起蒼白的臉,看著中年道人微笑說道:「師叔,唯一一顆通天丸被我吃了,如果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