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二師兄的腳旁堆滿了盔甲的碎片,衣裳早已被鮮血浸透。
原野北方是青山青峽,南方是連綿十餘裡的軍營。
葉蘇沒有往北走,也沒有往南走,而是往東走,順著青山不停行走,便會來到大澤畔,乘船過大澤,便能來到宋國,再過去便是大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往那個方向行走,只是隱約覺得東海處或者說宋國方向,有什麼事情或者人在吸引自己。
在原野某處,葉蘇被攔住了去路。
攔住他的是一朵血花。
墨紅色的裁決神袍靜靜飄落,葉紅魚問道:「你要去哪裡?」
葉蘇看著她,微笑說道:「我輸了,所以去散散心。」
葉紅魚說道:「你應該清楚受了重傷,如果不趕緊醫治,會很麻煩,知守觀在南,神殿在南,你為何要往東去?」
葉蘇雖然沒有看到,但也猜到裁決神袍裡的那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感覺到了她此時心中的憤怒,因此而覺得溫暖。
他笑著說道:「已然成了廢人,哪裡還治得好?」
葉紅魚的雙拳確實已經握緊,她確實很憤怒,聽到這句話後,她更加憤怒,甚至憤怒得身體都顫抖起來,血色神袍在秋風中輕顫。
他是她的兄長,是她這一生最敬愛的人,是她的偶像,是她從童年到現在一直苦苦追趕的目標,她永遠望著他的背影,想追卻始終無法追上,哪怕她已經成了裁決大神官,卻還是那個跟在兄長身後哭喊的小姑娘……
然而,此時他卻說自己是個廢人……
你怎麼能是個廢人!
你怎麼能如此輕描淡寫、平靜地承認自己是個廢人!
「你就算不能修行,從此平凡,但你依然不凡,心灰意冷這種情緒,怎麼能出現在你的身上?你的驕傲與自信都去了哪裡?」
葉紅魚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聲音卻在顫抖。
葉蘇靜靜看著她,說道:「我不是寧缺,也不是隆慶,我與冥王沒有關係,昊天也不會賜福於我,我只是那個勤奮修行、平靜度日的葉蘇,所以廢了就是廢了,雪山氣海皆毀的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
「我知道你為什麼憤怒。」
他微笑著繼續說道,神情變得非常溫和:「當初在燕北湖畔,我阻止你殺隆慶,你開始懷疑,又因為我沒有勇氣而生氣。」
「你是我的妹妹,我的勇氣居然還在你之下,這確實是件很值得生氣的事情,然而我必須提醒你,我其實很早便開始懷疑,然後便迎來了今天的失敗,我這時候總忍不住在想,這是不是昊天對我的懲罰。」
葉紅魚神情微變。
葉蘇忽然大笑起來,說道:「都到了這種時刻,還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做什麼?這一戰我打得很是快活,便足夠了。」
葉紅魚說道:「只有勝利,才能讓我感到快樂。」
「那是你和寧缺,不是我們這些人。」
葉蘇微笑說道:「像我和君陌這種人,終究還是有些老派。」
葉紅魚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和寧缺大概這輩子都很難理解,這場青峽之戰,為什麼最終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葉蘇望向不遠處的青山,平靜說道:「我少年時曾經好名,卻幸運地不曾得享大名,故而一生盡在劍上,單以劍論,我能在世間排進前三,只是有些不巧的是,我們三個人都在這片原野間。」
「失敗並不可怕,這些年來,我也不只敗過這一次,只不過今天的失敗最為徹底,但我並不認為這很令人悲傷,反而我覺得這是好事。」
葉蘇收回目光,看著葉紅魚微笑說道:「書院本質上還是入世之道,所以書院之道在於現實,我雖然輸了,卻隱約明白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