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尹道:“虧你也曾受聖人教化,居然相信咬人治病的無稽之談!古往今來,從未聽說能靠傳病給旁人可以治病的。彼此撕咬,除了多造罪孽之外還有什麼好處?說是以一對七,實際多半咬足了七人卻又被其他人咬傷,於是要再找七人,如此往復,永無止境,最後只能同歸於盡,一人也不能逃脫!李安仁,你平時雖心術不正,但卻狡詐多智,怎麼會受了這種謠言的蠱惑?”
李都事大笑道:“縣尹大人身在高處,當然侃侃而談,須知這些道理對於我們這群要死的人而言毫無用處,我只問大人一句話,是下來還是不下來?”
縣尹怒道:“李安仁,你不但喪心病狂,而且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憑你區區幾人,真能攻破天塔?”
李都事惻惻獰笑,將手中屍體拋開,伸手從旁人手中奪過一支火把,搭上長弓,倏的一箭向縣尹射去。那火把雖然沉重,但來勢比剛才的羽箭更快,瞬間已經到了縣尹眼前。
縣尹身旁侍衛大喝道:“大人小心!”也顧不得冒犯,將縣尹的身體往下一按,兩人一起趴到了地上,火把攜著破空之聲,從兩人頭頂擦過,落在臺頂上。
李都事雖然一擊不中,卻絲毫不見喪氣之意,反而笑得更加猖狂。原來臺頂本為祭祀之用,常年在地面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苞茅,臺頂風吹日曬,苞茅早已乾透,一見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縣尹大驚之下,立刻下令滅火。臺上村民七手八腳,好久才勉強將火撲住,但青煙仍嫋嫋不息,一經夜風,隨時可能復燃,眾人心情都變得極為沉重。這些苞茅年年累積,已有半人厚,就算現在立刻往臺下拋棄,也是來不及了。李安仁久參縣內機要,這些情況瞭如指掌。他射入一支小小的火把,臺上幾乎就不能控制,若萬箭其發,這天台只怕立刻就要變成火海,村民高居天台上,更如甕中之鱉,無處逃生。
李都事揮揮手中長弓,命令手下人都以火把為箭,虛然相對。他一面狂笑,一面伸出五指倒數。澄碧的月光將他漸露狂態的臉照得陰晴不定,眾人的心也在這一聲聲倒數中越沉越深。
相思突然回過頭,注視著楊逸之道:“楊盟主,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數千人被活活燒死在臺上,就算明知是幻陣,就算會觸動更大的兇機,也不能坐視不理。”
楊逸之點點頭,道:“好,那我們一起到臺上去。”
相思驚喜的道:“你同意了?”
楊逸之默默看著她因喜悅而紅暈飛起的臉頰,她此刻的眼神有些固執,有些衝動,但卻也如此純淨,宛如一個初涉人世的孩子。在曼荼羅陣中,正是她一次次觸動更兇險的殺機,但沒有人責怪於她——至少楊逸之不會。
她永遠只憑著自己最本心的善良行動,從來不會去計算得失成敗、最大的收益,但這絕不因為她幼稚、沒有思想,而是正因為,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堅持——每個人都是最珍貴的。善意,本來就不需計算,也不能計算。
楊逸之望著她,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情感,他輕嘆一聲,道:“曼荼羅陣中,本來就無對錯可言,救是執,不救也是執。”
“那……殿下……”相思轉身看著小晏。他氣色已略為恢復,懷中千利紫石也陷入了沉睡。小晏對相思淡然笑道:“雖然勞頓,但還能勉強帶著紫石上得這座石臺。”
這時,李都事已經倒數到了“一”,幾人相視片刻,身形躍起,幾次起落,已宛如數道星光在暮色中一亮,輕輕到了臺上。幾乎在同時,聽得李都事一聲暴喝:“放箭!”
一時火光亂飛,宛如流星。楊逸之輕輕推開相思,揮手間,一道光幕從掌心張開,將數十支飛落的火把彈落。火光紛紛揚揚,墜落到暗黑的高臺下。
那縣尹見來了救星,臉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