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她一手拎著一個馬扎又從鋪子裡鑽出來,然後將馬扎放在門口的小方桌前,向不遠處的段伏城招了招手:
「過來坐,來呀!」
段伏城勾了勾唇。
視線慢慢飄向她,淡淡地凝睇幾秒,邁開步子朝她走過去。
弄堂是背陽的。
暮氣聚攏,橙紅在混沌裡蜷縮、腐蝕、破裂、又失重,構成黃昏。
昏光彌籠,將女人的面容隱隱半掩。
她背光坐在方桌前,單手托腮,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翻動著面前零散堆砌的雜刊。
「怪誕派鬼才。」
正當湯倪停留在某頁書刊上看得入神時,頭頂倏地罩了片陰影下來,男人溫沉低喑的聲線跟著躥入耳廓。
「他的暗系童話集,在歐洲名聲很響。」
段伏城單手揣兜,慢條斯理地坐在她對面,「怎麼,你也喜歡?」
湯倪微微眯眸,指尖敲了敲扉頁上「向杭生」三個字,語調散漫不經:
「喜歡談不上,睡前讀物還可以。」
說到這兒她又頓了下,輕輕仰頭,挑眉看向面前的男人笑問道:
「喲,對藝術也有了解嘛?」
段伏城挑唇輕笑一聲,朝她手中的書刊揚了揚下巴,眼梢微揚,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
「故事一般,畫風可圈可點。」
兩人間關於「怪誕派藝術」的話題,終止在大叔準備對她的電驢子動手那一刻。
湯倪瞧了眼天色,心裡實在有些等不及。
她一下子從馬紮上站起身,將挎包手機連同雜誌一股腦地塞給對面的男人,匆匆地留下一句「先幫我看一下東西。」
女人起身那一刻,段伏城順勢視線下滑,在瞥見她腿上的那條西褲時,徒然發覺到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他分明記得,她在上課的時候,是身著一件黑色裙子的。
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變成褲子了???
段伏城還沒來得及接話,面前女人已經挽起袖子,踩著高跟「咯噔咯噔」朝一旁的大叔走去,然後
——動作幹練地為大叔打起了下手。
已經在日落了。
鉛雲墮入晦蒙,伏垂在橙紅色的光線裡,似白日焰火,濃鬱灼燒。
餘暉的光溜進弄堂,絲絲瀉入,靜默流轉,段伏城就恰巧被收攏在這片柔韌的華光裡。
他靜坐在那裡,半垂著眼,長指緩緩翻閱著湯倪尚未看完的書刊。
男人西裝革履,懶散交疊的長腿上擱放著一隻女士小挎包。包上的水鑽熠熠閃光,仿若銀河裡的萬千星子,將斜射進來的光影細碎折射。
毫不違和。
反倒將男人身上那份紳士矜貴的名流氣質,淋漓盡致地顯露無遺。
這時,弄堂裡驀然走出一隻體態憨肥的橘貓。
它目光猶疑地逡巡片刻,往前慢慢走了幾步,隨即竟乖順地俯臥在段伏城的腳邊。
畫面定格。
另一邊。
湯倪蹲在電驢前,幫著大叔用撬棍將外輪胎脫出輪轂,毫不顧及油漬汙穢,直接上手將內胎從外輪胎裡猛力抽了出來,接著把打磨器遞給大叔。
手法青澀,但很迅速。
直到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霎時打碎此刻這般一動一靜的畫面。
——是湯倪的手機。
段伏城移眸睨了眼,來電顯示上明晃晃地閃著「俞姐」兩個字,配圖也極為眼熟。
他眯眼細看,果然是自己母親與手機主人的親密合照。
湯倪在那頭聽到手機響,可手上沾滿了油汙,只好尋求那男人的幫助:
「幫我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