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
怪她今天真的被湯懷崢氣傻了,從懂事起就明白的道理,如今還要拿出來反覆驗證。
實在不必。
思緒回潮,彎腰拎起包,走至門口的腳步虛浮無力,手心好像沒有那麼痛了。
大概是她鬆手了吧。
這段可有可無的母子情分,該鬆手了吧。
「茜茜,我想過把你接來!」何瑛見到她要走,真的急了。
她想挽留,她知道湯倪這一走,再見就難了,但她始終是沒理由。
可到最後的事實,也只是「想過」。
她不得不考慮帶進一個孩子會對新家庭造成何種影響。
顯然湯倪也深刻理解這一點。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對面的換衣鏡,抬頭的那一刻她看清了浮現在自己臉上的神情。
——是與白天湯懷崢,相差無幾的憤慨和悲慟。
忽然間在某一刻,她完全明白了這種憤慨和悲慟的起源。
起源總是同病相憐。
「曾經我以為媽媽不是我一個人的,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沒有媽媽。」
氣息平穩的詞句,讓何瑛當即被震傻在原地。
「還有。」
離開之前,湯倪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口吻裡的譏諷不加掩飾:
「你忘了我也很像你,檸檬紅茶必須多加蜂蜜。」
第71章 牛奶咖啡 我怕你跟自己較勁。……
湯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何瑛家的。
她沒有哭。
還有什麼是好哭的呢。
年幼時母親狠心離棄, 湯倪不信邪,每天放學後就坐在家門口眼睜睜地等她回來。
何瑛沒有回來過,一次都沒有。
現實如此, 便唯有認清事實。
後來留學歸國, 十幾年未曾謀面的母女在麻將桌上巧遇,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可笑。
說歸說, 心裡總還是難免期待。
幻想母親會一遍遍地打來電話,一次次地跑來約見自己, 苦苦哀求。
起初肯定會抗拒, 但最終她還是會去相見。
然後母親會緊緊擁抱她, 會泣不成聲地向她道歉這十幾年來的母愛虧空, 還會語不成調地解釋當年遺棄並非她真正所願,訴說自己有太多難以言喻的無奈和苦衷。
可能來自「張先生」的不理解, 也可能是佑佑對這位「同母異父」的姐姐拒不接受,是什麼可能都可以。
再然後就是彌補,各種方式的彌補。
或許還會帶湯倪回家, 在現在的家人面前坦蕩地介紹她是自己女兒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承認她從未忘記過自己的女兒。
那樣遲來的母女情深的場景, 光是想像, 湯倪就已經在心裡原諒她了。
原諒的臺詞她都想好了:
算了吧, 這不是媽媽的錯。
錯的是父親湯岱, 是他錯不該心有旁騖, 貪圖「野花」的新鮮和刺激感, 錯不該親手撕碎本會幸福美滿的婚姻和家庭, 錯不該讓他們的小公主早早獨立,日日可憐,用一生去治癒童年。
所以是出軌的丈夫錯了, 她的媽媽只是萬千遭受婚姻迫害的不幸者之一罷了,她該原諒的。
可是沒有,還是沒有。
沒有約見、沒有彌補,沒有湯倪幻想和期待的任何一切。
除去為了佑佑而有求於湯倪那次的主動來電以外,重逢之後的這五年裡什麼都沒有。
母親什麼都沒有做。
還是一如十幾年前毅然離開時那樣,如出一轍的絕情。
甚至,重見湯倪那日的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