筩問道:“這是什麼?”樂正夔道:“這個叫柷,所以起樂的,柷聲一起,樂聲就合起來了。”說著,將筩一搖,筩中有椎,震動起來,祝祝有聲。丹朱覺得無甚好聽,亦不取來看,隨即信步登堂,伯夷和夔後面跟著。但見堂上樂器亦不少,丹朱忽然指著一張瑟問道:“這張琴的絃線何以如此之多?”樂正夔麥道:“這是瑟,不是琴。琴只有五絃、七絃兩種,瑟最多的有五十弦,最少的五絃。”丹朱聽了,也無話可問,瞥眼看見旁邊懸著許多玉磬,覺得有趣,便拿了椎丁丁冬冬個個敲了一回。又向上走,就是神座了。
當下伯夷就指引他道:“將來郊祀的時候,君侯為屍,從那邊進來,就坐在此地。”丹朱指著前面問道:“此地擺什麼東西?”伯夷道:“下面陳列牲牢、醴斝、籩豆、鉶羹之類,再下面就是天子和群臣行禮之地。”丹朱道:“天子向我行禮嗎?”怕夷道:“是。”丹朱道:“我在何處答禮呢?”伯夷道:“不必答禮,只須坐受。”丹朱一想,舜是天子,他拜我,我不必答禮,真是難得之事,我可以吐這口氣了。想到這裡,不禁歡喜起來,便不再問。又到各處參觀一轉,但見這廟共有五殿,當中是祀天之所,左右、旁邊、上下各有兩人神座,供奉的是什麼神,丹朱亦不去細看,就匆匆地辭了伯夷和夔而歸去。怕夷夔等見丹秒如此紈袴傻氣,都佩服帝堯不傳子而傳賢的意思實在不錯,相與嗟嘆,按下不提。
且說帝舜郊祀之所當中祀天,旁邊左右四個神座究竟供的是什麼神抵呢?丹朱雖不去細看,編書的人卻不能不敘明。原來是古帝王祀天,旁邊必定有幾個配享的神,大抵取前代帝王功德巍巍的人來做。但是自帝堯以前,帝王往往出於一家,所以他那個配享的就是他的祖宗。至於帝舜,崛起草茅,他的祖宗蟜牛、敬康、窮蟬等等並沒有什麼功德著名,就是他的始祖虞幕功德亦很有限。照後世帝王的心理看起來,我既然做了皇帝,我的祖宗當然已經尊不可言,就使一無功德,亦要說他功德如何如何的偉大,叫他來配天似乎是極應該的。但是帝舜是個大聖人,他的心理以為天下是公器,不是一家一姓私物。況且郊祀之禮又是一個國家的大典,為民祈福,為歲求豐,為國家求治安,都是在此時舉行,與尋常追遠盡孝的祭祀迎乎不同。
所以他不敢存一點私心拿自己的祖宗來充數,另外選擇了四個人:一個是黃帝,一個是顓頊,一個是帝嚳,一個是帝堯。《禮記祭法篇上》有一句說“有虞氏禘統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就是說這件事情。閒話不提。
且說郊祀之期既已漸近,帝舜即率領群臣齋戒。到了郊祀前一日夜半,帝舜穿了敤首所繪畫刺繡的那件班駁陸離的衣裳,頭上戴著一頂畫羽為飾的冕旒,名字叫作皇。手中執著玉圭,坐了一乘華美而有鈴的車子,名字叫鸞車,亦是帝舜特別製造的。到得郊外,已是五更,隨即與群臣人廟,恪恭將事。
省牲之後,繼以迎屍。那時丹朱冕服整齊,由替禮者引導從廟門外的別室中直至廟中神座上坐下。
這時樂聲大作,堂上之玉磬聲、琴瑟聲與堂下之管聲、鼗鼓聲、柷聲、歌聲遙遙相答,中間更雜以悠揚的笙聲與洪大的鏞聲,正所謂‘八音克諧,六律不愆’了。一成即畢,帝舜向屍獻爵,陪祭的群臣相揖相讓,以次的各執其事。
奏樂二成,數十個樂工抗聲而歌,所歌的詩詞無非是頌揚讚美。堂下的舞生執著羽翟,亦舞蹈起來,舞節與樂聲高低抑揚,元不合拍。在這個肅雍莊穆之中,凡是與祭有職司的人,隨著帝舜固然竭恭盡敬,絲毫不敢懈怠失儀。就是那百姓來觀的盈千盈萬,亦都屏息斂氣,一聲不敢喧譁。聽到樂聲極盛的時候,彷彿廟堂之上靈旗颯颯,陰風往還,的確有鬼神祖考來格來享似的。
再看坐在上位的虞賓丹朱,平日雖以傲慢著名,但到得此際,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