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手臂搭在椅背上,傾身靠近的瞬間, 應允卻出乎意料地別開了臉,「我……吃得差不多了, 想出去再逛一會兒。」
他鮮見地拒絕了時淮的靠近,垂眼不看三個哥哥的表情,低著頭起身離開座位,「就在附近隨便走走,等回去的時候打電話叫我。」
餐桌上原本輕快的氛圍也隨著他的離開而消散。許青藍不解道,「小允怎麼了。」
知道他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才一起鬧著玩的。
時淮搖了搖頭,收回手臂拿起餐叉,停頓後又放回原處起身,「我去看看。」
有了上一次走丟失聯的經歷,「只在附近隨便走走」的保證就顯得不那麼可信了。時淮出了餐館找人,蜿蜒的碎石路上只有一個熟悉的背影。或許是離得有些遠,應允沒有發現他跟在後面,自顧自地悶頭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淮也沒有出聲。弟弟長大了總有自己的心思,來奧比都斯的火車上他就看出些端倪,原本以為今天玩一天就能恢復精神,可眼看著居然越來越抑鬱了,實在反常。
昨天還是好好的。時淮想到他昨晚在一群人閒侃時低頭聊微信,聊了許久,接著上樓睡覺時就不太對勁了。
那麼是跟他的聊天物件有關?
他在跟誰聊天,聊了什麼樣的話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午後的日光依舊溫暖和煦。不知名的粗壯藤蔓攀附在舊牆上,一串串紫紅的花朵盛放著花團錦簇,被風吹過搖曳斑駁的影,落了一地美麗的花瓣。
轉過一條狹窄的古街,時淮望著前方不遠處的背影,從遍地花瓣上踩過,無聲地剋制著心底蔓延的掌控欲。
他已經很久都不干涉應允的交友自由了,也有意地控制自己不要過多地干涉弟弟的私人空間。他不想變成第二個時牧桓,把愛人當成滿足控制慾的工具,逼得妻子鬱鬱而終。
可他的身上流淌著時牧桓的血,繼承著一段令人厭惡的dna。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顯現了,先是對小金,後來是對應允。他曾經從對應允的掌控中獲得被服從的安全感,懂事後再回想卻只感到自己可悲,甚至感到罪惡——
應允不同常人的世界觀或許並非天生,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他也「功不可沒」。
想到這一切之後,他擾亂應允正常生活的動作已經剋制了許多。大多數時候,他督促自己像個真正的哥哥一樣給予適當的關心,可依舊會有如眼前一般的時刻,看不透弟弟的心思又不能逼問,令人煩躁不堪。
下山的道路鋪設著不規則的石階,應允心思恍惚一腳踩空,跌下去的瞬間脖子一緊,後衣領被人揪在手裡拉住了。
他驀地回過神來,轉頭看見時淮,是愣了一下,卻不怎麼意外,「哥。」
「嗯。」時淮跟他一起坐在石階上,「別走了,前面都是臺階。就你現在這樣,一步一摔。」
應允抿一下嘴角,小聲反駁,「我也沒有那麼笨吧。」
「笨不笨的另說。」時淮問,「今天怎麼回事,誰招你了?」
「沒有人招我。」
「跟朋友聊得不投機?」
他微微頷首,示意弟弟手機上正在閃爍的綠色呼吸燈,守著一個兄長可以關心的正常界限,一點點試探著詢問。
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有無數種原因和朋友產生矛盾,計劃秘密,甚至再一次戀愛。他見慣了應允沒心沒肺傻笑地模樣,卻沒有立場要求弟弟永遠都不對他隱藏心事。
即使他迫切地想知道應允究竟是在為誰而煩惱,嫉妒得要命。
「也沒有,聊得挺好的。」
應允抓了抓頭髮,想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推脫。反正無論是什麼,他哥大概都不會相信,「我就是……玩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