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退上海,怕是對顧家心懷愧疚,三年前,是他下令一夜將顧家滅門的,良心不安了嗎?
雲天祈剛走到軍區醫院大樓下的停車位旁,挺拔的身軀一僵,眸子微凝,扶著車身,忍不住低低咳了起來,肺部抽痛的幾欲窒息,壓抑的咳嗽一聲比一聲強烈,幾乎要把肺咳出來一般,蒼白的俊臉漫上病態的潮紅,眉心狠狠皺起,這樣痛楚的感受,是否跟君兒當年一樣,每咳一聲,從肺部撕扯的疼痛拉伸到心臟,連帶著五臟六腑一起狠狠疼了起來,君兒忍受了三年,他只是忍受了兩個月,日夜難眠,生不如死,過去的十幾年裡,面對著勾心鬥角的家族紛爭,頑疾病痛的折磨,世態炎涼,白眼受盡,他的君兒又是如何熬過來的呢?
如果一切重頭再來,他還會不會嚴守著想象與觀望的距離,看她一路成長,犯錯彷徨,無動於衷的同時,跟著所有人一起將她孤立,看她掉淚心傷。
兩個月來,他幾乎是病態的享受著這種病痛折磨,感受著她曾經的苦,她熬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這樣相同的感受,與他而言,是種難明的幸福,痛苦著你的痛苦,幸福著你的幸福。
一股血從喉間湧至唇齒間,背部突然印出大片大片紅色的血跡,將白色的襯衣染紅,好似綻開的冬花,美豔詭異,冷極寒極,傷口在剛剛的打鬥中裂開了。
顧清璃瞥見雲天祈指縫間的血,臉色瞬間蒼白下去,淚眼如泉,慌亂中,心疼的用小手按在他胸前的傷口上,顫抖的輕聲道:“怎麼這麼不注意,明明有傷在身,為什麼還要跟他打。”
雲天祈微微一怔,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顧清璃拿出包裡的乾淨手帕,踮起腳尖就要為他擦拭唇角的血,雲天祈微微側了側臉,避開顧清璃的觸碰,接過她手裡的那方手帕,淡淡微笑,“沒事。”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司機見雲天祈從大樓內出來,忙走上前,看了一眼他襯衣上的血,低聲道:“少帥有傷在身,還是先回去在說,這裡到處都是袁任的人,剛剛有軍隊來過,後來在政府的嚴正交涉下,又撤退了。”
“嗯。”雲天祈屈身進入後車位,看了眼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顧清璃,“你不進來?”
顧清璃木訥的看著他,突然狂喜的點了點頭,天祈一向不喜歡外人跟他坐一輛車的,每次都會另外安排專車接送她,今日為何對她這般例外。
顧清璃惴惴不安的上了車,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旁,鼻尖縈繞著屬於他的青草香,她記得,他從小喜歡花草,小時候,身上會有股淡淡的泥土香,隨著年紀的增長,少了泥土的淳樸,多了青草的味道。
每次母親帶她去雲府,她都會在後院的林子廊坊裡,遠遠的看見他的身影,不敢上前,無法靠近。
雲府西邊的後院外,雲老爺在那裡移植了大片的花卉,儼然像個花園,然而那裡確是很少有人去的,傳說後院裡,住著不詳之人,大家很自覺的避開了那裡,起初四姨太還常澆水,四姨太死後,那些花沒人照看,也就枯死了。
顧清璃輕輕扯了扯雲天祈的衣袖,垂眸低聲道:“天祈……”
許是背部傷口撕裂的緣故,他微微側著身子,目光出神的看著窗外,完美無瑕的側臉線條幹淨利落,生動柔和,聞言,雲天祈緩緩收回目光,看向顧清璃,清澈的眼睛裡綴著點點困惑,這樣多餘的神情,對於顧清璃來說,天之恩賜,太過奢侈。
顧清璃被雲天祈這麼一看,突然忘了後面要說的話,一時間愣怔在原地。
雲天祈唇角微揚,“怎麼了?”
顧清璃甜甜的揚起笑臉,清麗的面容上兩顆酒窩迷人而又惹人憐愛,“我是不是又犯病了,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沒有,你很好。”
“天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