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潛不是很懂畫,但就以外行人的眼光看,他覺得這畫畫得很好,不像是畫廢了的……但怎麼會一個字也沒有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程潛對不認識的人的事永遠興趣有限,很快就不再糾結,將那半卷畫收拾好,回樓上撿了幾本書帶回去看。
日子過得飛快,六月初六那天,扶搖派師徒們結束了每天一成不變的教學,浩浩蕩蕩地往山下出發了。
當然,“浩浩蕩蕩”的情景乃是大師兄嚴爭鳴一手釀造的。
此人準備了好幾輛大車,其中一輛拉他,另外幾輛拉他的行李——那在他自己眼裡是生存的必須,在別人眼裡則純是一堆可有可無的雞零狗碎。
除他以外,其他人——包括唯一的姑娘水坑在內,都只是隨身攜帶了一柄木劍和一個可以背在背上的小行囊——程潛還多帶了兩捆書,掛在馬背上。
儘管這樣,那嚴少爺依然叫苦不迭,他已經整整七年沒下過扶搖山了,這一路風餐露宿幾乎要了他的懶命。
嚴少爺並不覺得一個男人大白天單獨坐車有什麼問題,只是不忍心師父和師弟們在外面風吹日曬,於是探頭對騎在瘦馬上的瘦師父道:“師父,帶著師弟們上車吧,外面太熱啦。”
木椿真人感慨道:“徒兒,你可真孝順啊。”
少年人到底大一年是一年,嚴爭鳴雖然變本加厲地臭美,卻也確實比以前懂些事了——比如此時,從來不會看人臉色的嚴少爺就敏銳地聽出了師父言語裡的諷刺。
最後,師父拒絕了他的提議,只是把揹簍裡的水坑扔進了嚴爭鳴的車裡,讓她用自己滴滴答答的口水去教訓嚴少爺,一轉頭,木椿真人又看見了程潛,程潛那日受符咒反噬的影響,始終沒緩過來,小臉上依然青白一片。
木椿便對他道:“你也去你師兄車裡歇一會,別逞強,在車裡還可以看看書。”
嚴爭鳴道:“對,小銅錢,你過來跟小師妹一起玩吧,我這車讓你們倆在裡面打滾都夠了。”
程潛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同時嘴裡沒一句好話:“大師兄過謙了,就你這車隊,嫁到宮裡做娘娘的排場都夠了。”
嚴爭鳴難得好心,總被他當驢肝肺,頓時怒氣衝衝地放下車簾,不想再看見那小兔崽子了。
程潛記得師父說過,大師兄是以劍入道的,以劍入道的人大多心志堅定——除個別諸如嚴爭鳴之類的奇人外。
但他自己卻不一樣,師父說他是因心入道。
什麼是“因心入道”?
程潛頭幾天在經樓裡泡了半天,也沒能弄明白,關於這個“心”指的是什麼,各家眾說紛紜,流派甚多,他看花了眼也全無頭緒,但各種各樣的說法中,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一點,“以劍入道者鍛體,因心入道者煉神”。
“煉神”,也就是磨練心志,專注,忍耐,痛苦,毅力等等全都包含其中,修到一定程度就能隨心所欲不逾矩,但對於初入門的程潛而言,他能找到的最基本的煉神方式就是苦修。
此時,他儼然已經將這一行酷暑之旅當成了苦修的方法之一。
走了三天,師徒一行抵達了東海之濱。
東海之濱有一個小鎮,名叫伏龍鎮,天氣好的時候,人站在海港上,能看見影影綽綽的海外仙山,鎮上有各種兜售仙器的店鋪,魚龍混雜,真假難辨,不管春夏秋冬,一直都是車水馬龍,每年都有遠近遊人無數。
可是哪一年都沒有這一年熱鬧。
木椿真人他們抵達的時候,鎮子上的大小客棧幾乎都已經人滿為患,嚴爭鳴提議派一個道童在路邊打聽打聽最貴的是哪一家,他準備用金子砸出幾間上房來。
師父裝聾作啞地無視了他的餿主意。
這老黃鼠狼輕車熟路,馬不停蹄地將